小色哥奇米
济公活佛正传 济公活佛 降诗曰:浪迹西湖留圣名。疯颠抹相吐心声。
禅宗顿悟明真性。教外传奇得者成。
又诗:酒中笑语蕴禅机。闹得俗僧说瑕瑜。
中国 拳交突破空门形相事。无尘何苦着僧衣。
又诗:圣德宝宫济佛来。新书正传扇翻开。
加批述语添禅味。鸾笔圈圈二十回。
自序“济公活佛正传”一书由“圣德杂志”创刊号连载于今,还是全篇完结。圣德宝宫皈向弟子有心将是书印成单行本,广赠世界,以度有缘,并征集古典版块详加验证,精诚可嘉。为使本书内容更具警世谈理谈理,助东谈主悟谈修真,故吾特降笔台中圣德宝宫,于每回故事之后,加批考语,使东谈主加深印象,得明老衲那时行为之宅心。
故从通宵起,陆续降坛扶鸾,阐发那时情绪,阐露禅机,俾众东谈主明晓老衲佯狂卖傻之真理,而能了悟本来面庞,突破各样形相,找寻真我,始能自悟自成。老衲名为禅师,亦即传播禅宗心法,教外传奇之谈,故常有呵佛骂祖之举,非老衲冒渎我佛、祖师,实乃东谈主东谈主各具佛性,个个圆成,勿假外求,而东谈主佛本有对等之性,故呵佛骂祖,即在唤醒众东谈主自性,有云打是爱,骂是疼,故诸佛不嗔不怪,祖师倒也喜欢无比。凡此,须有大颖慧者,方可觉知禅意,不可作俗见诠释。
老衲心喜菩提虽醉,佛心偏醒,所谓“德不孤,必有邻。”世界幸有“济公的传东谈主”矣!如不嫌衲味可憎,本书值得一读,纵无甘雨法雨,天花乱坠,保证翻开贝叶,暑夏定遇老李卖瓜,隆冬必逢老衲卖酒,歇足一尝,其中滋味,如东谈主饮水,心里有数矣!是为序。
颠僧谈济降笔 谨序于台中圣德宝宫
中华民圆七十一年(壬戌)十月月吉日
第一趟 静中动罗汉转世 来处去高僧谢世
诗曰:爱网无关爱不缠,金田有各样金丹,
禅心要在尘中净,功行终须世上全。
郁闷脱于郁闷际,死生超出死生中,
弗成火里生枝杈,安得花开火里莲。
这八句诗,是说那释教门中的罗汉,诚然上登极乐,无灭无生,但不在东谈主世翻筋斗,弄把戏,则佛法何以发挥?神通难以自满,那能点醒这尘世一般的愚庸?如今且说一位罗汉,因一念宽仁,在那西湖上留住五十年圣迹,其后万代瞻仰,莫不称奇谈异,你谈是谁?
话说大宋高宗南迁定都在浙江临安府(即今杭州),这浙中有一座天台山最为灵秀,乃是个活佛住的所在。这高宗定都在旁,遂改为台州府。这府中有座国清寺,寺中的长老法名一册,谈号性空,僧腊已是六十八岁,亦然累劫中修来的一尊罗汉,他通常默示禅机,毫不爽快知道本相。这年,恰恰残冬,北风凛洌,乌云压顶,雨雪热潮。晚斋后,长老在方丈室中禅椅上,端然独坐。众弟子群侍两旁,佛前烟草霭霭,玻璃灯影幢幢。师弟们相对多时,有一弟子会悟于心,跪在长老面前谈:“弟子蒙师宽仁点示静理,今弟子细细参悟,已知静中滋味,有如此之好意思矣。”长老浅笑谈:“你虽会得静中滋味,固妙。然有静必有动,亦不可因静中有滋味,而遂谓动中全无滋味也。”弟子惊诧谈:“蒙师宽仁点示静理,今复云动,岂动中又别有滋味耶?”长老谈:“动中若无滋味,则处静者不思动矣。”正说着,只听得豁喇喇一声响亮,犹如轰隆,众弟子尽吃一惊。长老谈:“你等不必吃惊,此正所谓静中之动也。可细细看来,声从何起?”众弟子领了法旨,遂一同移灯出了方丈室,行至法堂转上大殿,并无声影,再走入罗汉堂去,只见一尊紫磨金色的罗汉,连一张彩画的木椅,都颠仆在地,众僧才明白,原来声出于此,遂回方丈室报知长老。长老也不作念声,闭目垂眉竟入殿去了。去未几时,忽回想说谈:“适来一声飞动,颠仆在地上者,乃紫脚罗汉静极而动,已转世东谈主世矣!幸去不远,异日尔等自有知者。待弥月时,老衲当亲往一看,并与之永别也。”众僧听了,俱各惊异不提。正是:
已知来定来,早辨去时去;
往返两分明,方是菩提路。
话说台州府天台县,有一位宰官,姓李名茂春,笔名赞善,为东谈主纯谨沉着,不贪荣利,作念了几年官,就弃职退藏于家。夫东谈主王氏,特别好善,但是年过三十并无子嗣,赞善又笃于夫妻之好,不肯娶妾,夫妻两个昼夜求佛祈佛。忽彻夜,王夫东谈主梦见一尊罗汉,将一朵五色莲花相赠,夫东谈主接来,一口吞下,自此之后,遂身怀六甲。到了十月称心,一更时辰,生下一男,面如朔月,条理清奇。临生之时,红光满室,瑞气盈门,赞善夫妻两东谈主高兴很是,赞善忙烧香点烛,拜谢天地,一时亲一又尽来称贺。
到了朔月,正在开筵请客,忽门公来报:“国清寺性空长老,在外求见赞善。”赞善暗想:这性空和尚,乃当世高僧,松驰不轻出寺,为何当天到此?连忙接入堂中,施礼相见。便谈:“下官尘俗中,蒙老效法驾光临,必有事故。”长老谈:“并无别事,闻得公子弥月,特来祝贺。但此子与老衲有些来处分缘,欲求一见,与他说个明白。”赞善满心高兴,忙进内与夫东谈主说知,叫丫环抱着,本身跟出来送与长老不雅看。长老双手接在怀中,将手摸着他的头谈:“你好快脚,怎冷了,不怕这等大雪,竟走了来。但圣凡相隔天渊,来便来了,切不可走差了路头。”那孩子就像知谈的一般,微微而笑。长老又拍他两拍,大声赞谈:
“莫要笑!莫要笑!你的事儿我知谈。见我静修没痛痒,你要动中活虎跳。跳便跳,不可迷了静中窍。色会烧身,气会改谈,财帛只合帮修造。若忧冻死须菩提,滚烫黄汤真实妙。你来我去两分明,慎勿群众胡厮靠。”
长老赞罢,遂将孩子抱还丫环叫她抱了进去。又问赞善谈:“公子曾定名否?”赞善谈:“连日因庆贺烦冗,尚未得佳名。”长老谈:“既未有名,老衲不揣冒昧,妄定别称,叫作念修元,顾名思义叫他恒修本命元辰,不知大东谈主以为如何?”赞善大喜谈:“元为四德之首,修乃一身之本,谨领大众台教,感谢不尽。”长老遂起身作别。赞善谈:“蒙赤诚远临,本当素斋,少申款敬。奈今设宴宴宾,庖东谈主烹宰,厨灶不洁,致使薄待,容他日亲诣宝刹叩谢。”长老谈:“说谢是不敢当,但老衲不日行将西归,大东谈主如不见弃,屈至小庵一送,叨宠实多。”赞善谈:“吾师僧腊尚未过高,正宜安享清福,为何忽发此言?”长老谈:“有来有去,乃轮回之理,老衲岂敢有违。”遂别了赞善,回至寺中静坐。
过了数日,时值上元,长老方出法堂升座。命侍者撞钟擂饱读,围聚东谈主众,按次顶礼毕,两班排立。长老谈:“老拙不日西归,有几句谢世偈言,念与群众听着:
正月半,放花灯,群众年年乐太平,老衲随众已见惯,辞职归里话一声。
既归去,复何疑,自家心事自家知,若使旁东谈主知得此,定被旁东谈主说瑕瑜。
故不说,痴成呆,存亡之间难用乖,山僧二九西归去,特报诸山按次来。
存亡来,休惊怖,今古东谈主东谈主有此路,阴世白骨久已非,唯有青山还似故。
水有声,山有色,阎君老子冷凌弃客,奉劝群众早修行,先后同登极乐国。
长老念罢,群众听得西归之语,尽皆惶遽,一王人跪下苦求谈:“弟子们根器顽钝,正赖师慈,指导法教,幸再留数十载,以聪明灯之不灭!”长老谈:“慧灯如何得灭?因彼灵光,致老衲隐焰。死生定数,岂可稽留?可抄录法语,速报诸山,令十八日早来送我。”交接毕,遂下法堂,众僧只得一面置龛,一面传报。
到了十八日,诸山东谈主等,尽来不雅送;李赞善与众官员亦陆续来到。性空长老沐浴更衣,到安乐堂禅椅上坐下,诸山和尚,并一太监等,俱蜂涌侍立。长老呼其心腹五个弟子至前,将衣钵之类尽行付与,交接谈:“凡体虽空,灵光不隔,机缘若到,自有感通。你五东谈主谨遵法戒,毋得放浪!”五弟子不胜悲恸,叩领法旨。长老又略定片时,忽启齿谈:“时已至矣!快焚香点烛,礼佛念经。”众僧依言,不一时,礼诵完毕。长老令取纸笔,大书一偈谈:
耳顺年逾又九,事事性空无丑;
今朝撒手西归,极乐国中闲走。
长老写毕,即闭目垂眉,即时归天。众各举哀,请法身入龛毕,各自散去。
到了二月初九日,已是三七,又请群众举殡。这一日,日丽风和,遐迩毕至,群众举龛而行,只见幢幡前引,经声随后。直至焚化亭,方停驻龛子,在松林深处,五弟子请寒石岩长老下火,长老手执火炬谈:群众听着!
火光焰焰号无明,若坐龛中惊不惊?回首自知非是错,了然何苦问他东谈主。
恭惟归天紫霞堂下,性空大和尚,本公觉灵,原是南昌儒裔,皈向东土禅宗,脱离凡尘,俗性皆空,的确佛家之种。无喜无嗔,暖和有方,安详名山独占,乐在其中,六十九年一梦。
咦!不随流水入天台,趁此火光归净土。
寒石岩长老念罢,遂起火烧着龛子,一刹时炎火腾空,一刻烧毕,忽见火光丛中现出一位和尚,随火光而起,下视众东谈主谈:“多谢了汝等。”又叫赞善谈:“李大东谈主!汝子修元,乃佛家根器,非宰官骨相,但可为僧,不宜出仕,切勿差了,使他错了路头。倘若出家,可投印别峰,或远瞎堂为师,须紧紧记着,不可忘怀。”赞善合掌向性空谈:“蒙老佛宽仁指导,敢不衔命。”再欲问时,那和尚法相,已逐渐地向青云内去了。那赞善因听了长老在云衢嘱咐的话,遂紧记在心,不敢暂忘。其后修元居然在灵隐寺出了家,作念出很多奇事。正是「动静玄机凝妙谈,往返思绪显神通。”毕竟其后如何?且听下回领会。
济公活佛 降
批驳:
一、静极思动,一脚踏破木雕罗汉,跑出一个木子修元(缘)来,只因两脚落地,害老衲两腿在西湖轻浮了五十年。虽多颠狂,辛亏人性未昧,还可原来归去,歇足定静。众生若想静极思动,这一动“时弊”可大了,掉下洼井爬不上来,只得变个“娃儿”,顿失东谈主身!正是:“一失足成千古恨,再回头已是百年身。”
二、赞善无子求佛,只因赞善不恶,求佛便得佛子,正是:
求佛佛到,求子子来;
分缘相会,决窍广开。
三、我来他去,性空长老啊!年老不中留,众东谈主不修要待何时?一来一去,免教十羊九牧!况俺两个,都是过来东谈主,谁不欠谁?众东谈主喜得儿女来,儿女悲得老父去!新“陈”代“谢”,老和尚修够了,换个小沙弥也应该。存亡如此,何用凄切!
四、居然修元根器至极,来头非小,但不摆款儿,不打官腔(念经),依然夷易近人,且看他谈俗谈笑,不离东谈主世,一心发达佛与众生对等宗风,当天才得让东谈主吊问不已。
五、性空和尚虚空去,济公和尚公谈来,路不同而谈叠加,从此灵隐寺内显正统!
第二回 茅庐两言明佛性 灵光少许逗禅机
话说李赞善晓得男儿修元,有些根器,遂加意抚养。到了八岁,请了个赤诚,同妻舅王安世的男儿王全,两个同在家中念书。那修元读得高兴,便声也不住,从早晨直读到晚;有时懒读便口也不开,竟日只得默坐瞪着眼睛只管想,想得快活,仰面向天捧腹大笑。有东谈主问他,却是装潢藏掩的不说。
到了十二岁,无书不读,文理精通,吟诗作赋,无般不会矣。这一日,时值清朗,赤诚应例该放假回家。赞善设宴理睬,又备了一些礼物,命修元与表兄王全,带了从东谈主,送赤诚回家。二东谈主送了赤诚到家后,回身回想,打从一个寺前过程,修元问从东谈主谈:“这是何寺?”从东谈主回谈:“这是台州府有名的祗园寺。”王全听了便谈:“祗园寺原来就在此处,驰名已久,当天无心遇着,我与贤弟何不进去一游?”修元谈:“表兄所言正合我意。”二东谈主遂联袂而入,先到大殿上瞻仰了佛像,随即遍绕回廊不雅玩景致,信步走到方丈室来。早有两个老衲拦住谈:“有官长在内,二位来宾如若闲游,别处走走罢!”修元谈:“方丈室乃僧家客坐,东谈主东谈主可到,就算有主座在内,我二东谈主进去相见又有何妨?”遂昂昂扬地走将进去,只见左边坐着一位官长,右边坐着本寺的谈清长老,双方枚举着几十个行童,各执纸笔在那里想。修元走近前把手一拱谈:“辅导大东谈主与长老,这很多行童,各执纸笔在此何为?”那官长未及开言,这长老先看见他两个衣貌楚楚,知谈是贵家子弟,不敢薄待,遂立起身来愉快谈:“此位大东谈主因有事下海舟,至黑水洋;蓦然波涛狂起,几至覆灭,因许了一个度僧之愿,方得稳定还家。今感谢佛天,舍财一千贯,请了一谈度牒,要披剃一僧,故集诸行童在此检选。因诸行童各有所取,一时检选不定,便作念了一首词儿,寓意要众行童续起两句,以包括之,若包括得有些谈理,便剃他为僧,故众行童各执纸笔,在此尽心。”修元谈:“原来如此,乞赐此位大东谈主的原词一不雅,未识可否?”那位官长见修元语言至极,遂叫傍边将原词付与修元谈:“小客要看,莫非能续否?”修元接来一看,却是一首满江红词儿:
世事枉费,常猜测,山中卜筑,共啸嗷。明月清风,苍松翠竹,静坐洗开名利眼,困眠常饱诗书腹。任粗衣淡饭度平生,无拘束!奈世事,如棋局;恨情面同车轴。身到处,俱是雨翻云覆,欲向东谈主间求稳重,不知何处无荣辱?穿铁鞋踏遍了人间,徒碌碌。
修元看毕,微微一笑,遂在案上提笔,续头二句谈:
“净眼看来三界,老是一椽茅庐。”
那官东谈主与谈清长老看了修元续题之语,大有机锋,不胜震恐,遂让二东谈主坐下,命行童奉茶。长老谈:“辅导二位来宾尊姓大名?”修元指着王全答谈:“此即吾家表兄,乃王安世之子王全也,小生乃李赞善之子,贱字修元即是。”长老听了又惊又喜谈:“原来就是李公子,难怪动笔如此灵警,的确带来的宿慧。”那官长见长老言语有因,问其缘故?长老谈:“大东谈主不知,十余年前国清寺性空长老归天之日,曾谆谆对李赞善谈:‘ 小公子是圣东谈主转世,根器至极,只能出家,不宜出仕。’据李公子所续之语看来,那性空之言,岂非是真。”那官长听了大喜谈:“若能剃度得此位小来宾为僧,则胜于诸行童多矣。”修元听得二东谈主商酌要剃度他,遂辞谢谈:“剃度固是善果,但家父只生小生一东谈主,岂有出家之理!”长老谈:“贫僧揣情度理,以为安妥,然事体首要,自当往贵宅见令尊大东谈主礼请,当天岂敢造次。但真贵二位公子到此,欲屈在敝寺暂宿一宵,未知谈理若何?”修元谈:“小生二东谈主有父母在堂,从不敢浪游,今因送业师之便,偶过贵刹偷空半晌,焉敢稽留。”遂起身辞出,长老只得送出山门外,爱戴而别。
那昆玉两东谈主回家,赞善因问谈:“汝二东谈主为何归来如此晚?”修元谈:“为因赤诚留住吃饭,又途经祗园寺,进去一游,因此阻误了多时。”赞善谈:“入寺不外游玩,有何事阻误?”修元遂将官东谈主有愿,要剃度一僧,及众行童争功续句之事,细细说了一遍。“那长老谈是孩儿续的句字拔萃,要孩儿出家,被孩儿粗野了两句,彼尚未断念,或许明日还要来苦求父母。”赞善听了,陈思半晌。修元不知其意,便谈:“他明日来时,不必恳辞,孩儿自有愉快。”赞善谈:“那谈清长老乃现在尊宿,汝不可小瞧了他,出言粗野。”修元谈:“孩儿怎好粗野他,只恐他谈力不深,自取粗野耳。”父子二东谈主商酌停当。
但到了次日,才吃了早膳,早有门公来报谈:“祗园寺谈清长老在外求见老爷。”赞善知谈他的来意,忙出堂相见毕,坐定了,赞善便问谈:“老效法驾光临,不知有何事故?”长老谈:“贫僧无故也不敢轻造贵府,只为空门中有一段大事分缘,忽然到了,特来报知,要大东谈主树立。”赞善谈:“是何分缘?敢求见教。”长老谈:“昨有一位稀客,发愿剃度一僧,以造功德,一时不得其东谈主,因作念了一首词儿,叫众行童续题二语,总括其意,以不雅颖慧;不外众行童并无一东谈主能续题二语,适值令公子入寺闲游,看见了,信笔偶题二语,恰合机锋;贫僧问知是令公子,方思起昔日性空禅师云衢嘱咐大东谈主之言;实是菩提有种,特来报知大东谈主,此乃空门等分缘大事,万万不可错过。须赶早将令公子披剃为僧,方可完了一桩公案。”赞善谈:“性空禅师昔日所嘱之言,焉敢有负,即当天上东谈主周至盛情,感佩不胜。但恨下官独此一子,若令其出家,则宗嗣无继,是以难于解任。”长老谈:“语云:‘ 一人得道,九族升天’,九族既已升天,又何苦留皮遗骨在于尘世。”赞善尚未回答,修元忽从屏后走了出来,向谈清施礼谈:“感蒙赤诚指导前因,恐其沉溺,苦劝学生出家,诚乃佛菩萨度世心肠,但学生窃自量度,尚有三事未曾了当,有负赤诚一番来意。”长老谈:“公子差了,出家最忌牵扯,进谈必须猛勇,不知公子尚有那三件未曾了当?”修元谈:“窃思古今无钝顽之高僧,学生年未及冠,念书未多,焉敢妄参上乘之精微,此其一也。世界岂有不孝之佛菩萨,学生父母在堂,上无兄以劝养,下无弟以代养,焉敢出家,弃父母而逃禅,此其二也。其三尤为弥留,因灯灯相续,必有真传,学生见目下森林虽则繁多,然上无摩顶之高僧,次少传心之尊宿,其下即诱掖指迷之善学问尚不可得见,学生安敢失身于盲瞎者乎?”长老听了捧腹大笑谈:“若说别事,贫僧或者不知,若说此三事,则公子俱巳当矣,又何须过虑?公子虑年幼无知,不管前因宿慧,应是至极,即昨日所续二语,已露一斑,岂是钝顽之辈!若说出家失孝,古东谈主出身事君,且忠孝弗成两全,何况出家成佛作祖后,父母存亡俱享九天之大乐,岂在晨昏定省之小孝?至于从师得能如五祖六祖之传固好,倘六祖之后无传,不几慧灯绝灭乎?贫僧为衲已久,事佛多年,禅机颇谙一二,岂弗成为汝之师而虑无传耶?”修元浅笑谈:“东谈主之患在好为东谈主师,赤诚既谙禅机,学生倒有一言动问,赤诚此身住世几何年矣?”此时长老见修元出言轻薄,微有愠色,答谈:“老衲住在世上已六十二年矣。”修元谈:“身既住在此世六十二年,而身内这少许灵光,却在何处?”长老蓦的被问,不曾打点,一时间愉快不出来,默默半晌无语。修元谈:“只此一语,尚未觉悟,焉能为我师乎?”将衣袖一拂,竟走了进去。长老不胜惭愧,急得跻身无地,赞善再三周旋,只得向前陪罪谈:“赤子年幼,狂妄粗野,望赤诚恕罪。”长老因乏趣无颜久坐,自辞还寺。
且归之后,一病三日弗成起床,众弟子俱惶遽无策,早有不雅音寺内的谈净长老,闻知前来探访。谈清命行童邀入相见,谈净问谈:“闻知师兄清体欠安,不知是寒是热,何以而起?故特来拜候!”谈清愁着眉头谈:“不是受寒,也非伤热,并不是无因而起。”谈净谈:“究竟为着何事而起,何不与我说个明白?好请医师来下药。”只见谈清长老,对谈净长老说出几句话来,谈:“高才出世,惊倒了高僧古佛;机缘震撼,方识得宿定灵根。”毕竟谈清长老害的是何症候,且听下回领会。
济公活佛 降
批驳:
一、小时候倒是个小理智,念书因知书中味,粗思细想总为何?有时默坐,有时笑呵呵!问我何事?掩藏不告,唯独我心里晓得,老天知谈!
二、 游祗园寺,会见谈清长老,适有个官长驾舟遇波涛,幸许下度僧之愿,菩萨庇佑,得以七死八活,故舍一千贯钱,正好为修元买了一件僧衣。众东谈主安享激昂,是否感谢佛恩,舍一些钱,度几个“小济公(修行东谈主)”呢?世事枉费,转瞬成空,不如事前度几个和尚(佛子),好待百年脚硬时,好引我西天去!
三、“一人得道,九族升天”,这是一句赞语,莫非一人得道,九族也随着出家,否则焉买得此低廉货?哈哈!出得去,回不来,才是真出家。不少衲友,东谈主在深山心想家,或把梵宇当家,皆非出家子!何以谈?出家要上山下海,去挖金捞鱼。正是:“向四山五岳体当然,掘宝悟真性;五湖四海看活物,摸鱼聊果腹!”这不是开斋破戒,是想流水捞法身(自照!自照!)。
四、传灯照后,见我佛三寸气在,赶快一气相接,好将慧命续徒孙。拜师先考师,一句「住世六二年,少许灵光在何处?”问得谈清长老哑巴吃黄莲,灵光烧秃驴,莫怪我,只因明师出高徒!如不经这一关,老死尘世有谁知!问得气闷病倒,长老有礼!
第三回 近恋亲守身尽孝 远从师出家归宗
话说谈清长老被修元禅机难倒,抱着惭愧回想,卧床不起。谈净长老认为生病,特来探访其缘故。谈清长老守密不外,遂将要披剃修元之事,被他蓦的问我灵光何处?我一时对答不来,羞惭回想,是以不好见东谈主之事相告。谈净谈:“此不外理论禅耳,何足为奇?待我去见他,也难他一难,看是如何?”谈清谈:“此子不独才学过东谈主,实是再世宿慧,贤弟却不可小瞧了他。”
正说未了,忽报李赞善同公子在外求见长老,长老只得强迫同谈净出来,接待进去,相行礼毕,一面献茶。赞善谈:“前日赤子狂妄,上犯尊师,多有得罪,故下官当天特来赔罪,望赤诚释怒为爱!”谈清谈:“此乃贫僧谈力微薄,自取其愧,与公子何罪?”谈净目视修元,接着问谈:“此位莫非就是问灵光之李公子么?”修元谈:“学生正是。”谈净笑谈:“问易答难,贫僧亦有一语相问,未识公子能答否?”修元谈:“理明性慧,则问答同科,安有难易,赤诚既有趣话,不妨见教。”谈净谈:“欲问公子尊字?”修元谈:“贱字修元。”谈净谈:
字号修元,只恐元辰修未易。
修元听了便谈:“欲辅导老效法讳?”谈净谈:“贫僧谈净。”修元应声谈:
名为谈净,未归净土谈难成。
谈净见修元出言敏捷,机锋警策,不禁骚然起敬谈:“原来公子果是至极,我二东谈主实弗成为他师,须另求尊宿,切不可误了分缘。”赞善谈:“当日性空禅师归西之时,曾交接若要为僧,须投印别峰、远瞎堂二东谈主为弟子,但一时亦弗成知谈二僧在于何处?”谈净谈:“佛师既有此言,必有此东谈主,贯注看望可也。”群众说得投契,谈清又设斋理睬,爱戴而别。
那修元回家,逐日在书馆中只以吟咏为事,诚然拒却了谈清长老,然出家一个种子,不免放在心头,把功名之事,全不温雅。时光易过,倏忽已是十八岁,父母正待与他议婚,不虞王夫东谈主忽染一病,卧床不起,再三服药,全无效验,不几日竟奄关联词逝。修元悉心祭葬成礼,不幸母服才终,父亲接踵而亡。修元不胜悲痛,又服丧三年,以尽其孝。自此之后无挂无碍,得以目田。母舅王安世多次与他议婚,他俱决辞推却。
闲来无事,只在天台诸寺中看望印别峰和远瞎堂两位元长老的信息。访了年余,方有东谈主传说:“印别峰和尚在临安经山寺作念当家;远瞎堂长老曾在苏州虎丘山作念当家,今又闻知被灵隐寺请去了。”修元访得明白,便禀知母舅,要离家出去寻访。王安世谈:“据理看来,出家实非好意思事,但看你历来动静,似与空门有些分缘。但汝尚有很多产业,并无昆玉,却叫谁东谈欺诈理?”修元谈:“外甥此行,身且不许,何况产业?总托表兄料理可也。”遂择定了二月十二日吉时起身。王安世无奈,只得与他整治了很多衣服食品,同赤子王全相送了修元一程。修元携了两个从东谈主,带了些宝钞,拜别王安世与王全两个亲戚,飘然出行,离了天台竟往钱塘而走。
不数日,过了钱塘江,登岸入城,到了新宫桥下一个客店里歇下了。次日吃了早饭,带了从东谈主往各处玩。但见东谈主烟凑集,居然好个胜地,但是这些高兴景物毫未洽心。游至晚上回想,问着客店主东谈主谈:“闻有一灵隐寺,却在何处?”主东谈主谈:“这灵隐寺正在西山飞来峰对面,乃是有名的古寺。”修元谈:“同是梵宇,为何这灵隐寺出名?”主东谈主谈:“相公有所不知,只因唐朝有个名士,叫作念宋之问,曾题灵隐寺一首诗,内有‘桂子月中落,天香云外飘’之句。这诗出了名,故连寺都成了遗迹。”修元谈:“要到此寺,从何路而往?”主东谈主谈:“出了钱塘门即是西湖,过了保叔塔,沿着北山向西去即是岳坟,由岳坟再向南走,即是灵隐寺了。这灵隐寺前有石佛洞、冷泉亭、呼猿洞,山明水秀,佳景无穷,相公明日去游方知其妙。”修元谈:“贤主东谈主所说乃是山水,但可知寺中有甚高僧么?”主东谈主谈:“寺中虽有三五百众和尚,却是不听得有甚高僧。上年当家死了,近日在姑苏虎丘山请了一位长老来,叫作念远瞎堂,闻得这个和尚能知以前改日之事,或许算得是个高僧吧!”修元问得明白,暗暗高兴,当夜无话。
到了次日早起来,仍是才人打扮,带了从东谈主,竟出钱塘门来。此时正是三月天气,风和日暄,看那湖上的湖光山色,居然景致至极。修元对从东谈主谈:“久名流传说西湖上很多景致,吾当天方才知谈。”就在西湖北岸上走入昭庆寺来,看见大殿上供奉着一尊千手千眼不雅世音。心中有感,口占一颂谈:
一手动时千手动,一眼不雅时千眼不雅;
既是名为不雅稳重,何须拈弄很多般。
又向着北山而行,到了大梵宇前,入寺一看,见一尊大佛,只得半截身子。又作一颂谈:
背倚寒岩,面如朔月;尽天地东谈主,只得半截。
颂毕,又往西行走到了岳坟。又题一首谈:
风云亭一夕,千古岳王坟;前东谈主岂恋此,要使后东谈主闻?
又见了生铁铸成秦桧、王氏,跪在坟前,任东谈主鞭打。又题一首谈:
诛恶恨不尽,生铁铸奸贼;痛打亦不痛,情面借此伸!
题毕,又向南而行。未几时,早到飞来峰下,冷泉亭上,见亭优势景清幽,动东谈主逸兴,便坐了半响。
未及入寺,正流览间,忽见很多和尚,随着一位长老,从安详容的入寺去。修元忙向前向着一个逾期的僧东谈主施礼谈:“辅导上东谈主,适才进去的这位长老是何法号?”那僧东谈主还礼答谈:“此是本寺新当家远瞎堂长老,相公问他有何事故?”修元谈:“学生久仰长年老名,欲求一见,不知上东谈主能代为引进否?”那僧东谈主谈:“这位长老,心空眼阔,于东谈主捐弃前嫌,相公果真要见,便可同业。”修元大喜,就随了僧东谈主,步入殿内,到了方丈室。那僧东谈主先进去说了,早有侍者将修元邀请进去。修元见了长老,便倒身下拜。长老问谈:“秀才姓甚名谁,来此何关?”修元谈:“弟子自天台山不远沉而来,姓李名修元,不幸父母双亡,不肯入仕,一意出家。久欲从师,不知飞锡何方,故久淹尘俗。近闻我师当家此山,是以洗心涤虑,特来投拜,望我师鉴此微诚,慨敬重眼。”长老谈:“秀才不知‘出家’二字,岂可轻谈?岂不闻古云‘出家容易坐禅难’,不可不思前虑后也。”修元谈:“一心无二,则有何难易?”长老谈:“你既是从天台山而来,那天台山中三百余寺,何处不可为僧,反舍近而求远?”修元谈:“弟子蒙国清寺性空佛师西归之时,现身云衢,谆谆嘱咐先东谈主,应时修元访求赤诚为弟子,故弟子念玆在玆,特来远投法座下,盖遵性空佛师之遗言也。”长老谈:“既是如此,汝且暂退。”命侍者焚香点烛,端坐禅床,入殿而去了。
半晌出殿说谈:“善哉!善哉!此种分缘,却在于斯。”此时长老虽叫修元暂退,他却未曾退去,尚立在掌握。长老开目看见问谈:“汝身后侍立者何东谈主?”修元谈:“是弟子家中带来的仆从。”长老谈:“你既要出家,仆从却弗成代你为僧,可急急遣归。”修元领命,遂交接从东谈主,将带来宝钞取出纳付长老常住,以为设斋请度牒之用。余的付与从者作归家路费,从东谈主谈:“公子在家,口食精肥,身穿绫锦,童仆林立。当天到此,只我二东谈主盘缠有限,已自忽视稀薄,今若将我二东谈主遣归去,公子独自一东谈主,身无半文,怎生过得?还望公子留我二东谈主在此服侍。”修元谈:“这个使不得,从来为僧俱是悠然自在,岂容有伴。你二东谈主只合速回,报知母舅,说我已在杭州灵隐寺为僧,佛天广大,料能容我,不必牵挂。”二仆再三苦劝,修元仅仅不听。二东谈主望洋兴叹,只得泣别且归不提。
却说远瞎堂长老入殿之后,知谈修元是罗汉转世,到世间来游戏。故不回绝,叫东谈主替他请了一谈度牒来,择个吉日修备斋供,点起香花灯烛,鸣钟击饱读,围聚群众。在法堂命修元长跪于法座之下,问谈:“汝要出家,果是善缘,但出家容易还俗难,汝知之乎?”修元谈:“弟子出家乃性之所安,心之所悦,并非强迫,岂有还俗之理?求我师宽仁披剃。”长老谈:“既是如此,可将他鬓发分开,缩成五个髻儿。”指说谈:“这五髻前是天国,后是地狱,左为父,右为母,中为本命元辰,当天与你一王人剃去,你须理会。”修元谈:“蒙师宽仁指导,弟子已理会得了。”长老听了,方才把金刀细细与他披剃。剃毕,又手摩其顶,为他授记谈:
佛法虽空,不无实地;一滴为功,片言是利;但得真修,何妨游戏?
决窍之重,善根颖慧;僧家之戒,好色之徒。
多事固愚,无为亦废;莫废莫愚,赐名谈济。
长老披剃毕,又交接谈济谈:“你从今以后,是空门弟子了,须守空门章程。”谈济谈:“不知从何守起?”长老谈:“且去坐禅。”谈济谈:“弟子闻佛法庞大,岂如此汉典乎?”长老谈:“如此不已,方不如此!”(注:不仅是这样汉典,但望你能先懂这样。)遂命监寺送谈济到云堂内来,谈济不敢再言,只得随了监寺到云堂内。而修元此番出家,却令:“三千法界,翻为酒肉之场。谈济何难?受尽懊丧之气。”毕竟不知谈济坐禅如何?且听下回领会。
济公活佛 降
批驳:
一、小露机锋,惊倒谈清、谈净,原来清净虽妙,不若入尘为高,只因尚有未了情,还须远瞎堂中摸索一番,正是:
拜师学谈重分缘,靠近如来笑济颠;
清净囊中无一物,尘埃点点化大千。
二、母逝父亡,运不逢辰,正是:“屋漏又逢连夜雨,露湿惊醒向佛心!”服丧三年,孝思片片,欲报亲恩几何?不如行个大孝万万年。母舅议婚,仅仅无心;双亲两去,还我目田!有言谈:
罗汉本来爱未婚,不愁吃穿用度省;
东西南朔任可去,屋檐路边脚一伸。
因此,产业付表兄,落得一身轻,一齐往灵隐寺,寻找皈向处!
三、出家容易还俗难,披剃郁闷丝,烙下心印疤,从此休了,喜得长老赐下法名:“谈济!”“但得真修,何妨游戏!”只因此一言,谈济游戏在东谈主间。
四、坐禅乎?坐不惯,理还乱,只想“动禅”“任性”,掀开东谈主间便捷门,就此揭开了济公传奇的一出序幕。
第四回 坐欠亨劳心苦恼 悟得彻露相佯狂
却说谈济随着监寺到云堂中来,只见满堂高下傍边,俱铺列着禅床,多有东谈主坐在内部。监寺指着一个空处,谈:“谈济!此处无东谈主,你可坐罢!”谈济就要爬上禅床去,却又不知该横该竖,因向监寺谈:“我初入决窍,尚不知若何样坐的,乞师兄教我。”监寺谈,你既不知,我且说与你听着:
“也不立,也不眠。腰直于后,膝屈于前。壁竖正中,不靠双方。下其眉而垂其目,交其手而接其拳。神清而爽,心静是安,口中之气入而不出,鼻内之息断而又连。一尘不染,万念尽捐。休生怠惰,以免招愆。不背此义,谓之坐禅!”
谈济听了这一番言词,心甚依稀,然已到此,望洋兴叹,只得强迫爬上禅床,照监寺所说章程去坐。初前锋有精神复旧住了,无奈坐到三更之后,精神疲困。忽然一个昏沉,早从禅床上跌了下来,止不住连声叫起苦来。监寺听见,慌忙进来说:“坐禅乃入谈初功,怎不贯注,却贪着睡,致使跌下来。论起禅规,本该痛责,姑念初犯,且恕你这一次!若再如此,定然不饶。”监寺说完自去。谈济将手去头上一摸,已跌起一个大疙瘩来了,望洋兴叹,只得挣起来又坐,坐到其后,一发睡思昏昏,悄然无息,又跌了下来。监寺听见又进来斥说了一番,不期谈济越坐越挣挫不来,一连又跌了两跤,跌得头上七块八块的青肿。监寺盛怒谈:“你连犯禅规,若再饶你,越发怠惰了!”遂提起竹板谈:“新剃光头,正好试试!”便向头打一下,打得谈济抱着头乱叫谈:“头上已跌了很多疙瘩,又加这一竹板,疙瘩上又加疙瘩,叫我如何当得起?我去告诉师傅!”监寺谈:“你跌了三四次,我只得打你一下,你倒还要告诉师傅,我且再打几下,免得师傅说我卖法!”提起竹板又要打来,谈济方才慌了谈:“阿哥,是我不是,饶了我罢!”监寺方冷笑着去了。
逐渐天明,谈济走起来,头上一摸,七八块的渊博疙瘩,连声谈:“苦恼!苦恼!才坐得彻夜,早已满头疙瘩,若坐上几夜,这颗头上那安放得这很多疙瘩,的确苦恼!”仅仅入了禅门又不好退悔,且再熬下去,又熬了两月,只觉禅门中苦恼万千,风趣一毫也莫得。因想谈:“我来此实指望明心见性,有些会悟。今坐在聋听瞎视中,与土木何异?昔日在家时,醇醲好意思酒,香脆好菜,尽我受用。到此地来,黄菜淡饭,要多吃半碗也弗成,如何过得日子。不如辞过了长老,还俗去罢,免得在此受苦。”立定了念头,急急地跳下禅床,往外就走。走到云堂门首,早有监寺拦住谈:“你才小解过,为何又要出去?”谈济谈:“牢里罪东谈主,也要放他水火,这是个禅堂,怎管得这样的紧?”监寺没法,便谈:“你出去,须要速来。”谈济也不愉快,出了云堂,一直的走到方丈室来。那远长老正在入定,伽蓝神早已奉告其故,是以连忙出殿,见谈济已立在面前。遂问谈济:“你不去坐禅,来此作念什么?”谈济谈:“上告吾师,弟子实在不惯坐禅,求我师放我还俗去罢。”长老谈:“我前日原曾说过,出家容易还俗难。汝既已出家,岂有还俗之理?况坐禅乃僧家第一义,你为何不惯?”谈济谈:“赤诚但说坐禅之功,岂不知坐禅之苦?”待弟子细说与赤诚听:
坐禅原为明心,这多时茫茫漠漠,心愈不解。静功指望见性,那几日昏昏沉沉,性愈难见。睡时不许睡,强挣得背低头驼;立时回绝立,硬竖得筋疲力倦。向晚来,膝骨伸不开;到半夜,眼皮睁不起。不偏不侧,项顶戴无木之枷;难转难移,身段坐不牢之狱。跌下来,脸肿头青;爬起时,惊惶无措。苦已难受,监寺又加竹板几下;佛恩洪大,赤诚救我人命一条!
长老笑谈:“你怎将坐禅说得这般苦。此非坐禅不妙,皆因你不识坐禅之妙,快去再坐,坐到妙方知其妙。自今以后,就是坐不得法,我且去叫监寺不要打你,你心下如何?”谈济谈:“就打几下还好挨,仅仅酒肉不碰面,实难忍熬。弟子想佛法最宽,岂逐一与东谈主狡计。今诬捏了两句佛语,聊以解嘲,乞我师垂鉴。”长老谈:“什么佛语,可念与我听?”谈济谈:“弟子不是贪口,只以为一块两块,佛也不怪。一腥两腥,佛也不嗔。一碗两碗,佛也不管,不知是也不是?”长老谈:“佛也不怪不嗔任你,岂不自家惭愧?皮囊有限,人命无穷,决不可差了念头!”谈济不敢再言。正言语间,听得斋堂敲云板,侍者送上饭来,长老就叫谈济同吃,谈济一面吃,一面看长老碗中,唯独些粗鲁面筋,黄酸韭菜,并无好意思食受用,嗟叹不胜,遂口占四句谈:
小黄碗内几星麸,半是酸韭半是瓠;
誓不出身违释教,出身之后碗中无。
长老听了谈:“善哉!善哉!汝既晓得此种道理,又何生他想?”谈济言:“不瞒吾师说,晓是晓得,仅仅熬不外。”长老谈,你来了几时?坐了几时?参悟了几时?便如此火暴,岂不闻:
月白风清良夜何?静中思动意差讹;
雪山巢顶芦穿膝,铁杵成针石上磨。
谈济听了谈:“弟子工夫尚浅,愿力未深,怎敢便生厌倦,不习辛勤。但弟子自拜师之后,并未曾蒙我师赐教一话头,半句偈语,实使弟子日坐在糊涂桶中,岂不闷杀!”长老谈:“此虽是汝进谈猛勇,但合计太性急了些。也罢!也罢!可近前来。”谈济只谈有甚话头交接,忙忙地走到面前,不防长老兜脸的一掌,打了一跌谈:“自家来处尚不觉悟,倒向老衲寻去路,且打你个没记性!”那谈济在地下,将眼睁了两睁,把头点了两点。忽然爬将起来,并不启齿,紧照着长老胸前一头撞去,竟将长老撞翻,跌下禅椅来,迳自向外驰骋去了。长老高叫有贼、有贼。众僧听见长老叫喊,慌忙一王人走来问谈:“贼在那里?不知偷了些什么东西?”长老谈:“并非是银钱,也不是物件偷去的,是那禅门大宝!”众僧谈:“偷去什么大宝?是谁见了?”长老谈:“是老衲亲眼看见,不是别东谈主,就是谈济。”众僧谈:“既是谈济,有何难处,待我等捉来,与长老取讨!”长老谈:“当天且休,待我明日自问他取讨罢。”众僧不知是何义理,群众无可置疑的散去了。
却说这谈济被长老一棒一喝,点醒了前因,不觉心肠洒然,脱去下根,顿超上乘。自走出方丈室,便直入云堂中,叫谈:“妙妙妙!坐禅原来倒好耍子!”遂爬上禅床,向着上首的和尚一头撞去,谈:“这样坐禅妙不妙?”那知和尚慌了谈:“这是什么章程?”谈济谈:“坐得不耐性,耍耍何妨?”又看着次首的和尚亦然一头撞去,谈:“这样坐禅妙不妙?”这个和尚急起来谈:“这是什么道理?”谈济谈:“坐得讨厌了,玩玩何碍?”满堂中众和尚看见谈济这般面目,都说:“谈济你莫非疯了?”谈济笑谈:“我不是疯,或许你们倒是疯了。”那谈济在禅床上口不住、手不住,就闹了彻夜,监寺那里禁得起他,到次日众僧三三五五都来向长老说。长老暗想谈:“我看谈济来见我,多么苦恼,被我点化几句,忽然如此快活,自是参悟出前因,故以游戏吐灵机。若否则,岂肯够一朝广袤如此,我且去验证他一番,便知一切。”遂令侍者去撞钟擂饱读,围聚僧众。长老升犯法堂,先令群众宣念了一遍净土咒,见长老方布告谈:我有一偈,群众听着:
昨夜三更月甚明,有东谈主晓得点头灯;
蓦然想起当年事,正途方把一坦平。
长老念罢,谈:“东谈主生既有今世,当然有前世与后世。后世改日,不知作何景界,姑且勿论。前世乃以前高兴,已曾经历,何可不知?汝群众诚然根器不同,却莫得一个不从前世而来,不知汝群众中亦有灵光不昧,还记安妥时之本来面庞者否?”群众默然,无一东谈主能答。
此时谈济正在浴堂中着迷,听得钟饱读响,连忙系了浴裤,穿上僧衣,奔入法堂。恰恰长老提问,并无一个东谈主回答,谈济随即向前长跪谈:“我师不必多疑,弟子睡在梦中,蒙师慈唤醒,已记安妥时之事了。”长老谈:“你既牢记,何不妥东谈主众之前,将底里发露了。”谈济谈:“发露不难,仅仅赤诚不要嫌我恶毒。”那谈济就在法座前,头着地,脚向天,蓦的一个筋斗,正知道了面前的东西来。群众无不掩口而笑,长老反是欢高兴喜的谈:“此的确佛家之种也。”竟下了法座回方丈室而去。
这些群众晓得什么,看见谈济颠颠痴痴,作此丑态,长老不加惩治,反羡叹不已,尽皆抵御。那监寺和职事诸僧到方丈室来禀长老谈:“寺内开采清规,命群众执守。今谈济佛前无礼,在师座前发狂,已犯空门处死。今番若恕了他,其后何以惩治他东谈主?望我师万勿姑息!”长老谈:“既如此,单据安在?”首座忙呈上单据,要长老批示。长老接了单据,对众僧谈:“法律之设,原为常东谈主,岂可一概而施!”遂在单据背面批下十个字谈:
禅门广大,岂回绝一颠僧。
长老批完,付与首座,首座接了,与众僧同看了,皆默默退去,没一个不私里埋怨。自此以后,竟称“谈济”作念“济颠”了。正是:
葫芦不易分真假,游戏应难辨瑕瑜。
毕竟不知济颠自此之后,作念出很多什么事来,且听下回领会。
济公活佛 降
批驳:
一、初坐禅床,行为发麻,木板上,硬绷绷,看他呆坐好似一尊木偶像,有啥稀有?一朝跌下,自个儿无法爬上来,如何自度?不若连蹦带跳,来得快活些!
二、新秃顶,正好打,打头好出头,疙瘩粒粒像个释迦佛。也许当初喜欢揭东谈主疮疤,突破瓮底,泄尽了滓渣,如今佛头,才得留几个释迦!今东谈主争得头破血流,摔得束手待毙,也长不出一粒佛果,却因“脑震荡”,往生西方了!
三、学谈苦,又没酒肉饱肚腹,也无厚味口上糊,猜测此,照旧还俗好,作念个小东谈主俗子,好色之徒,一切正常,无东谈骨过问,谁来阻挠?想修谈,东谈主品评,他哄笑!说什么赶不上时期,也莫得时髦,吃穿都是老一套!谈友!千万别学谈济一时糊涂,差点往下掉!
四、幸祖先有德,菩萨保佑,总算保住了交心。一日,不幸被长老打了一掌,跌了一跤,谈:“自家来处尚不觉悟,倒向老衲寻去路,且打你个没记性!”这一打,蓦的教我魂惊魄醒,晓得那里来,也该如何去!顺头撞得长老四脚朝天喊爹娘,哈哈!这种拜法是真谈,爹娘生身恩难报,如今终于悟得本来面貌。长老谈有贼,原来我是取得了恩师衣钵真法宝,好在他颠仆,否则不知何时才悟谈!
五、长老问群众,谁记安妥时之本来面庞?群众狼狈以对,我已得宝,且将底牌掀开,原来是“这一根法宝”!哈哈!莫怪谈济不像样,众东谈主之前耍命根,只因父母生我由此来,若不展示此谈根,奉告佛家真种子,枉叫众东谈主作孽,将此善根变孽根了。生也由此,死也由此,悟得本来管谈,水冲灵山,我佛下凡!(此句须悟,不可白读。)
六、谈济无礼,众僧无知,岂知我荫藏了“慧根”。丈二金刚摸光头,寻不着啥表情!幸长老知我,批谈:“空门广大,岂回绝一颠僧?”我且谈:“存亡事大,务必要三军覆灭!”————断孽根,无存亡。
第五回 有感通唱歌度世 无执着拂棋西归
话说谈济自翻筋斗,证出本来,那些群众不叫他谈济,却都叫他作念济颠了。这济颠竟将一个“颠”字,认作念本来面庞,自此以后穿衣吃饭撒尿,都带着三分颠意。群众见他骚动禅堂,都来禀告长老,长老仅仅安危群众,毫不惩治。济颠越发任意,疯疯痴痴,无所不为。有时到冷泉亭上,引着一班孩子拨跌戏耍;有时到呼猿洞里呼出猿来,同在对翻筋斗;有时合着几个酒鬼,去上旅社唱村歌歪缠,再无一日安眠静坐。
忽一日,群众正在大殿献香花灯烛,替檀越诵经,谈济却吃得醉醺醺,手里托着一盘肉,走到佛面前,踏地坐下,口中唱一趟村歌,又吃一趟肉。监寺不胜愤怒喝谈:“这是佛殿尊容之地,况有檀越在此斋供,您怎敢在此装疯骚动,成何章程?还不快快走开。”济颠嚷谈:“放屁!我吃肉唱歌,比檀越斋供你们这班和尚,所念的经还利益很多,怎不逐他们倒来逐我?”监寺见逐他不动,欲禀长老,又因长老屡屡护短,谅来不听,望洋兴叹,只得转邀了檀越,同找长老,对济颠搅乱佛堂之事,细细说了一遍。长老谈:“既是这样,待我唤他来训示一番。”遂命侍者将济颠唤至方丈室,说谈:“当天乃是此位檀越,祈保母病稳定的正途场,你为何不发宽仁,反打断众僧的作业,是何道理?”济颠谈:“这些和尚只会吃斋讨檀越的钱,晓得什么作念功德修谈?弟子因见了檀越至心,故来唱一个村歌儿,代他道贺消灾,奈何那班和尚,反来逐我。”长老谈:“你唱的什么村歌,岂肯祈安植福?”济颠谈:“弟子唱的是:‘你若肯向我吐至心,包管你旧病儿一时好。’”长老听了点点头儿,众僧正要再向引子语,不谈那檀越的家里东谈主,慌蹙悚张的来报谈:“老太太的病已好,坐起在床,叫东谈主快请官东谈主且归哩!”檀越听了又惊又喜。家东谈主谈:“老太太睡梦中闻得一阵肉香味,不觉精神陡长,却似无病一般,竟坐了起来。”檀越听了,看着济颠谈:“这等想起来,赤诚正是活佛,待我拜谢!”说还未了,济颠早一齐筋斗溜出方丈室,不知那里去了。正是:
漫谈真东谈主不露踪,显著无奈是神通;
因愁耳目显著去,装瞎看东谈主又作聋。
济颠经此一番,早有东谈主将他的行事,传到十六厅朝官耳朵里去,那众官及太尉(官名)闻他的名儿,都与他交往。关联词,他疯疯颠颠的步履,竟日在顽蠢群中打游戏,这些俗眼东谈主,又都被他瞒过了。
忽一日,长老在方丈室枯坐,那济颠手拿着一盏金灯,引着很多小孩子,敲着小锣,打着小饱读,闹哄哄地随着济颠。济颠口里唱着村歌儿,一同舞进方丈室来。长老谈:“济颠!你若何这等没正经,吵闹此清静禅堂,惹得群众说长谈短,连累老衲受气。”济颠谈:“我师不可听信这般和尚轻诺肃静说梦话,禅堂原是清净的,弟子何曾吵闹,当天是正月半元宵佳节,难逢难遇的,弟子恐亏负了好时光,故作乐耍戏,此乃东谈主天一条大路,可来可去,与这班和尚有甚相关?却只管来寻事吵闹,望我师作主。”长老谈:“你们瑕瑜诟谇,我也不耐性管。当天既是正月半,不可无一言虚度。”遂令侍者撞钟擂饱读,围聚众僧,都到法堂上焚香点烛,长老升座念谈:群众听着!
正月半,是谁判?忽送一轮到银汉。闹处摸东谈主头,静处着眼看。从来虚空没边岸,相呼相唤去来休。看取来岁正月半?
长老念罢,正要下法堂,济颠忙向前谈:“我师且少待,弟子有数言续于后:
正月半,莫要算!一算便要立公案。两年为甚一年期,一般何作两般岸?
本年尚是好高兴,只恐来岁是此岸?
长老遂令侍者将语录抄了,汇报诸山,才下法座。群众不知其意,都拥着济颠来问,济颠一个筋斗,又溜出山门去了。
却说这远长老原是个大颖慧的高僧,见济颠举动尽合禅机,本身的衣钵有传,故放下了心头,随缘度去。时光迅速,不觉过了一年,又值正月半,忽临安县知府来拜,长老忙请入方丈室相见毕。长老谈:“相公当天垂顾,不知为着何事?”知府谈:“并无别事,只因政务荒疏,特来领禅师大教。”长老谈:“既是相公有此闲情,请同到冷泉亭上去下盘棋子若何?”知府谈:“知心忘言,手谈更妙!”二东谈主遂联袂同到冷泉亭上来。排棋战局,分开是非,欢然棋战,一局尚未终,只见众侍者纷纷来报说:“诸山各刹方丈中的长老都到了。”说未了,又有侍者来报谈:“佛殿上十六厅的朝官都来了。”长老惊问谈:“为何当天群众都来?”侍者谈:“想是去年正月半升法座时,曾有‘相呼相唤去来休,看取来岁正月半’语录,抄报诸山,故众东谈主认真起来,尽来相送。”长老笑谈:“我又不死,来作念什么?”侍者谈:“我师既尚欲宽仁度世,何不作一颂,搪塞群众且归?”长老想了一想谈:“既是众东谈主都来了,怎好叫他且归!”就对知府谈:“相公请回吧!老衲不得跟随了。”遂立起身来,将棋子拂了一地,口中念谈:
一趟残棋犹未了,又被此岸请涅槃。
长老遂回方丈室洗了浴,换了洁净衣服,走到安乐堂禅椅坐下。此时诸山和尚,及一班东谈主众,皆来拥着长老。长老叫东谈主去寻济颠来,众东谈主去寻了半晌,那里见济颠影儿。长老谈:“既寻他不见,也罢了。仅仅贫僧衣钵无东谈主可传,必须他来方好!”众僧谈:“我效法旨留与济颠,谁敢不遵?”长老谈:“还有一事,下火亦必要济颠,不可违了。”说罢,遂合眼垂眉,坐化而去了。众僧正在悲痛,忽见长老养在冷泉亭后的那只金丝猿,闻风丧胆地跑来,看着长老灵座,绕了三匝,哀鸣数声,或许而化,众僧尽皆惊异,方知这位长老谈行至极。但不见济颠回想,多人言啧啧,尽说长老待他甚厚,济颠却将长老待得甚薄,不知是甚缘故。只得合龛子,将长老盛在内部了。
守候了五七日,并不见济颠回想,群众等不得,将要抬龛子出殡,只见济颠一只脚穿着一只蒲鞋,一只手提着草鞋,口里啰哩啰哩地唱着,不知唱些什么?从冷泉亭走入寺来。众僧迎向前说谈:“你师傅多么待你,当天归天了,亏你忍心,竟不来料理。群众等你不得,当天与师傅出殡,专望你来下火,你千万不要又走了别处去。”济颠笑谈:“师傅归天,有所不免,有什么料理用着我?若要我哭,我又不会,当天下火,那师傅之命,我当然来的,何消你们空火暴。”说得众东谈主没能启齿,那时众僧钟饱读喧天,经声动地,蜂涌着龛子,抬到佛圆化局松柏亭下,解下扛索,请济颠下火,济颠乃手执火炬谈:群众听着:
师是我祖,我是师孙,着衣吃饭,尽感师恩。
临行一别,镜破钗分,火炬在手,法令无亲。
咦!与君烧却臭皮囊,换取金刚不坏身。
念罢,举火烧着龛子,猛火腾腾,烧得舍利如雨。火光中忽现出远瞎堂长老,看着济颠谈:“济颠!济颠!颠虽由你,只不要倒置了空门的堂奥!”又对众东谈主谈:“群众各宜珍爱。”说完化阵清风而去。众东谈主看得分明,无不惊异。事毕,各各散去。
众东谈主王人对济颠谈:“如今师傅死了,禅门无主,你是师傅传法的门徒,须要正经些,替师傅争语气。”济颠谈:“你见我那些儿不正经,要你们这般瞎掰?”众僧谈:“你是一个和尚,啰哩啰哩的唱村歌是正经么?”济颠谈:“水声鸟语,皆有妙音,何况村歌。难谈不唱村歌,思经儿就算正经?”众僧谈:“你是个佛家弟子,与猴犬同群,赤子作队,亦然正经么?”济颠谈:“赤子全天机,狗子有佛性,不同他游戏,难谈伴你们这班僧衣和尚胡混么?”众僧见他说的都是疯话,便都不启齿。单是首闲谈:“谈天都休说了,但是师傅遗命,叫将衣钵寄托与你,你须收去。”济颠谈:“师傅衣钵,我久已收了,这些身外物件,要他何用?”首闲谈:“这是师傅严命,如何违得?你纵不要,也须作个下降。”济颠谈:“既是这等说,且抬将出来看。”首座遂叫侍者将盛衣钵的箱子龛子,都抬到面前放下。济颠谈:“既是赤诚父之物,凡在寺中的和尚都有分,须相聚了一同开看,方见公谈。”首闲谈:“这是师傅遗命传与你的,你便收去罢了,何苦又炫东谈主耳目?”济颠谈:“你不要管,且叫众东谈主同看明白,再作道理。”首座只得叫东谈主撞钟擂饱读,将全寺群众聚将拢来,济颠遂将箱龛一王人打开,叫众僧同看,只见黄的是金,白的是银,放光的是珊瑚,吐彩的是好意思玉,秀气的是僧衣,温软的是衲头,经儿典儿,是物皆存。钟儿磐儿,无般不有。众僧见了一个个眼中都放出火来,只碍着是赤诚父传与济颠的,不好启齿来争,群众都瞪着眼睛看,那首座便对济颠谈:“济师兄,我有句话儿替你说,你且听着。”不知首座怎的说来,且听下回领会。
济公活佛 降
批驳:
一、自从现出本来面庞后,群众皆呼我济颠,我也将这个“颠”字认作念本来面庞,君可看“颠”字也含真啊!从此颠来颠去,抹藏一些人性,免得落东谈主忌妒!
二、闲来无事作念,冷泉亭上,引些孩儿嬉戏;呼猿洞里,唤出猿猴翻筋斗,一片生动,其乐无比。
三、檀越母亲闻得肉香,不觉病好,哈哈!莫非肚里蛔虫作怪?济颠酒香、肉香只在奉养肚里蛔虫,非我吃得!强辩!若说酒肉香,吞下三寸成何物?众生别污蔑了,你要吃尽管吃,但不要说是学济公!
四、只因是“唱村歌,开迷窍;闻肉香,醒肚肠。”檀越母亲居然病愈,从此济颠申明大噪,十六厅朝官皆愿与我交往,正是:
歪缠出名识贵官,猖狂游戏羽觞干;
东谈主间欢乐无郁闷,到处结缘便捷餐。
五、长老一言为定,正月半要走了,佛无戏言,只因他不惯游戏,才会如此认真。安乐堂椅上,长老授衣钵,还要我下火,的确“留得青山在,那怕没柴烧!”一把火,烧得师徒情断;一把火,烧得虱死虫毙。但见舍利如雨,金光片片。东谈主既成灰,留这些顽石啥用?若说可装作念我佛眸子,为何生前藏在骨头里不露?哈哈!老蚌生珠,晚来得子,亦然和尚传宗接代的信物!
第六回 扫得开蓦的便去 放不下依旧再来
却说那首座对济颠说谈:“济颠兄!这些衣钵,原是赤诚父传与你的,你若收去,就不必说,如若不要,是存在常住(当家)里公用,照旧派匀了,分与众僧?”济颠谈:“我却要他何用?常住自有,何消又存。既要送予众僧,谁耐性去分他?不如尽他们抢了去,倒还爽快些。”那些众僧东谈主听说一个“抢”字,便一王人动手,你抢金子,我抢银子,打成一团。我拿僧衣,你拿衲头,搅成一块。不管谁是师傅,谁是门徒,直抢得爬起颠仆,争夺个不成体统。济颠捧腹大笑,只见抢得多的和尚,头顶上彼此碰出一个个爆栗。那些和尚一时无心理会,仅仅乱抢,一刹时,抢得精光。济颠谈:“快活!快活!省得留传在此,作师傅的口实。”又疯疯颠颠到处玩耍去了。
话说临安各寺,有个例头,凡当家死了,过了数日,首座便要请诸山的僧众来会汤(聚餐),互为商酌另请长老当家之事。那一日灵隐首座请了各山僧众照例会汤。提起济颠行事,那首闲谈:“这济颠乃是远长老得意弟子,任他疯疯颠颠,再也不管。今不幸长老西归,这济颠心无忌惮,一发惛得不成式样,倘请了新长老来,岂不集中寺的体面都坏了?敢求诸君赤诚劝阻他一番,亦然空门中好事。”众僧谈:“这个使得,快叫东谈主请了他来。”监寺叫东谈主分头去寻,直寻到飞来峰牌坊下,方见他领很多赤子,在溪中摸鹅卵石头耍子。侍者叫谈:“当天首座请诸山僧众会汤,到处寻不到你。”济颠谈:“既是会汤,定然是请我吃酒,快去快去。”便别了众赤子,同侍者一径走入方丈室来,只见众僧团团空座着,并无酒肉。济颠捧腹大笑谈:“我看你这和尚是心如坚石般坐着,这方丈室竟弄成个子孙堂。”众僧正要启齿劝他,不谈他疯疯颠颠的,启齿便粗野东谈主,反不好说得。照旧首闲谈:“你且莫疯,师傅死了,你须与师傅争语气才是。”济颠谈:“若要我与师傅争气,把你这些不争气的和尚都赶了出去方好。”首闲谈:“众僧奉佛法,早晚焚修,有何不好,你要赶逐?”济颠谈:“且莫说别事,只你们方才会汤吃酒,怎就不叫我一声,难谈我不是有分的子孙?”首闲谈:“非是不叫你,当天是寺中的正事,寻了你来,不免发疯搅乱,岂不误了咱们的正经。”济颠谈:“看你这一般和尚,只会弄虚文,伪善体面,作念得什么正事。长老才死得几日,就有很多话说,老是与你们冰炭不同炉,我去吧!让这座森林,凭你们败落了罢。”遂走到云堂中,打理了背负,拿了禅杖,与诸山和尚拱一拱手谈:“暂别!暂别!”又走到师傅骨塔边,拜了几拜,谈:“弟子且去再来!”拜罢,头也不回,大踏步走出了灵隐寺。次早,来到西湖上,过了六条桥,见天色已晚,就投净慈寺,借宿了一宵。
次早,到浙江亭上,乘了江船,取路回台州。一迳到母舅王安世家来。王家见了外甥,合家景喜。济颠先拜见了母舅,又与王全哥嫂都相见了,方才坐下。王安世问谈:“你在灵隐寺作念了和尚,若何身上弄得这般面目了!”济颠谈:“出家东谈主随缘过活,要好作念甚?”母舅谈:“不知你在寺中,若何过日子?”济颠谈:“也不看经念经,仅仅信口作念几句歪诗,骗几碗酒吃,过得一日,即是一日。”母舅谈:“你既要吃酒,何不住在家中。”济颠谈:“家中酒虽可口,只觉没禅味。”那母舅见他身上破灭,隔日就叫东谈主作念了几件新衣与他,济颠那里肯穿,只说旧衣服穿得稳重。惟有叫他吃酒,再不回绝。闲来便到天台诸寺去游赏,得意时随口就作念些诗赋玩玩。光阴易过,不觉已过一年,忽一日对母舅谈:“我在此阻误已久,想着杭州风物,放他不下,我照旧去看看。”母舅谈:“你说与那些寺僧不对,不如住在家里罢!”济颠谈:“这个使不得!”遂即吟四句谈:
出家又在家,不如不着花;
一截作念两截,是差是不差。
母舅、舅母晓得留他不住,只得打理些盘缠,付与济颠。济颠笑谈:“出家东谈主随缘过日子,要钱银何用?”遂别了母舅、舅母,并王全兄嫂,依旧是一个包裹,一条禅杖,乘了江船,行到浙江亭,上了岸,心里想谈:“我本是灵隐寺出身,若投别寺去,便不像面目。莫若仍回灵隐去,看这伙和尚如何待我?”整个定了,一径走到飞来峰,望着山门走入寺来。早有首座看见,叫谈:“济颠,你来了么?如今寺中请了昌长老当家甚是锐利!不比你旧时的师傅,需要小心。”济颠谈:“锐利些好,便不怕你们凌暴我。”首闲谈:“你不犯规,谁凌暴你!”遂同济颠到方丈室来拜见长老。首座禀谈:“此僧乃先当家的门徒——济颠,因游天台去了,当天才回。”昌长老谈:“莫不就是吃酒肉的济颠么?”济颠应谈:“正是弟子,昔日居然可口几杯儿,如今酒肉都戒了。”昌长老谈:“既往不咎,如果戒了,可挂名字,收了度牒,去习作业。”济颠愉快了。遂晨夕坐禅念经,有两个多月,并不外出。
不期时值残冬,下起一天大雪来,身上阴寒,走到厨房下来烤火,知道一对光腿。那负责火工心上看不外,说谈:“你师傅留住很多衣服与你,你倒叫众东谈主抢去。如今这般大雪,还赤着两只光腿,却有谁来护士你?”济颠谈:“冷倒不怕,仅仅熬了多时不吃酒,真个苦恼了。”火工见他说得伤心,便谈:“你若想吃酒,我倒有一瓶在此,请你吃也不至紧,但是恐怕长老晓得要处治。”济颠谈:“真贵阿哥好意,我躲在灶下暗吃一碗,长老如何得知。”火工见他真个可怜,遂取出酒来倒了与他一碗,济颠接上手,三两口便吃完了。赞谈:“好酒!好酒!赛过菩提甘雨,怎的要再得一碗更好!”火工见他喉急,只得又倒了一碗与他,他擦擦嘴又干了,只嫌少。火工没法,只得又倒了一碗,济颠一连吃了三碗,还想要吃,火工忙将酒瓶藏过说谈:“这酒是久窖的,弗成多吃,这三碗或许你要醉了。如今雪停了,你倒不如瞒着长老,寺外去走走吧!”济颠谈:“说得有理。”遂暗暗走出寺来,刚离得山门几步,恰撞见飞来峰牌坊下的张公,迎着问谈:“闻你已回寺,缘何好久不见?”济颠顿脚谈:“阿公!说不尽的苦!你知谈我是散怠惯的,自台州回想,被长老管得一步也不许外出。当天天寒,感得火工好意,请我吃三碗酒,这是不够,故擅自出来,寻个主东谈主。”张公谈:“不如且到我家去吃三杯,再去寻别的,如何?”济颠谈:“阿公若肯请我,即是主东谈主了,何苦再寻?”群众说得笑了一趟。走到飞来峰下,那张婆正在门前闲着,看见张公领了济颠来到,千万高兴的谈:“和尚如何一向不见?请内部去坐!”张公谈:“谈天慢说,且快去打理些酒来吃弥留。”张婆谈:“有有有!”忙到厨下去烧了两碗豆腐汤,暖出一壶酒,摆在桌上,叫儿孙倒酒与济颠张公两个对酌。济颠谈:“真贵你一家都是好心,如何消受?”张婆谈:“菜实不胜,酒是自家作念的,和尚只管来吃不妨。”济颠谢了,你一碗,我一碗,群众吃了十五六碗,济颠晓得有些醉态,叫声谢了,便要起身。张婆谈:“现今长老不许你吃酒,如今这般醉醺醺的且归,倘被长老处治,连咱们也不好意思瞻念,倒不如在此过夜,待酒醒了再且归罢。”济颠谈:“阿婆说得是!”是夜就在张公家,同他男儿过了彻夜。
次早起来,见天色晴了,想一想谈:“我且归一毫无事,多时不曾进城,很多一又友都荒漠了,当天走去各家看看也好。”遂别了张公,一齐往岳坟方位去,忽撞见王太尉要到天竺去,济颠就走到路心,拦住肩舆谈:“太尉何往?”太尉看见是济颠,交接停轿,走下来相见了问谈:“下官甚是念你!为何多日不见?”济颠遂将回天台之事,细细说了一遍。太尉谈:“当天下官有事要往天竺去,不得同你且归,你明日可来我府中走一趟,下官准备在家候你。”济颠谈:“多谢!多谢!”太尉依旧乘轿而去。济颠遂进了钱塘门,一迳往岩桥河下沉提点家来,到了沈家,早有看门的出来,看见是济颠忙谈:“内部请坐!我家官东谈主甚想念你,不期他昨日外出,当天尚未回想,请师傅坐坐,待我去寻他同来。”济颠谈:“你去寻他,不如我去寻他。”正要回身,不期漫空又飘下几点雪来,一时诗兴发作,遂讨笔砚在壁上,题了一首,临江仙的词儿:
凛凛彤云生远浦,漫空碎玉珊珊,梨花朔月泛波涛,水深鳌背冷,方丈老衲寒。度口行东谈主嗟此境,金山变作银山。琼楼玉殿水晶盘。王维称善画,动笔也应难。
题完了又想谈,这等冷天大雪,他昨夜不归家,定然在漆器桥,金莲儿王鸨头家里歇宿,等我去寻他来。(按:王鸨头即沈提点之女友)遂离了沈家门口竟往漆器桥来,正是“俯仰东谈主天心不愧,任他酒色又何妨。”毕竟济颠到王鸨头家去,又作念出什么事来,且听下回领会。
济公活佛 降
批驳:
一、长老留住一烂摊子的旧衣服,给我作念什么?衣钵随身在心库,众僧莫得东谈主天耳目,不识真迹在下面,心外求佛夺法物,我也顺水情面,将长老留住这些古董废料,倾囊送给收褴褛的师昆玉。看他们抢得头破血流,贪心还深呢!哈哈!正是:
效法非藏这里头,西来心印被俺偷;
布围堆内寻衣钵,撞破脑秃佛血流。
二、师傅归去,我也暂别了灵隐寺,西湖甚是好高兴,趁机溜跶一番。回到了旧时家,拜见母舅诉离情。唉!天地多情,东谈主岂冷凌弃?只将此情化谈情,靠近我佛家,冷飕飕!铁打心肠,铜作念金身,难怪他耐得住精卫填海,胜过凡间几十年的体魄俗情!
母舅见我破褴褛烂,叫东谈主作念几件新衣,吃一些酒,我答谈:“家酒无禅味,新衣不爽身。”原来是:
佛酒令神飘飖欲仙,
衲衣觉轻快不用洗。
三、远瞎堂长老已去,换得昌长老,也当有一番新表象,居然我酒肉皆戒,二月不知肉味,倒合计清净不少。无奈火工怜我大雪天,光腿脚,故请我喝一碗,只因这一碗,又把酒瘾发作,不可打理。(众东谈主切莫学我,不可试,一试便突破酒瓮了!)
四、又出寺门,在外结善缘,张公、张婆好酒理睬,也推脱不掉,亦正合我的口味。虽说出家酒宜戒,为度众生权借用,且看:“小解便还,一滴不留!”虽醉犹醒,实因佛体能耐,金刚不坏,否则早已病发身亡,众生无此体魄,莫学这种乖谬行径!
五、王太尉、沈提点,这些官儿不嫌济颠,亦喜同济颠寻酒吟诗,正是:
出家真出家,不被佛祖辖;
家家结善缘,个个识佛家。
第七回 色不迷情心愈定 酒难醉性谈偏醒
却说济颠一直走到金莲儿王鸨头家来,见一娘子正站在门口,济颠问谈:“娘子,沈提点在你家里么?”娘子谈:“沈相公昨夜来的,方才起来,去着迷了。你要会他,可到内部去坐已而等他。”济颠谈:“既是有来,我便进去等他一等。”遂一直的上了楼,到王鸨头房里一看,静暗暗的,王鸨头尚未起床,济颠走到床前,轻轻地揭开了暖帐,见那王鸨头仰睡着,正昏昏沉沉的梦魇。济颠在地板上,取起一对小绣鞋儿来,揭开了棉被,轻轻放在他阴部之上,遂折回身走下楼来,却正好碰着沈提点着迷回想,便叫:“济公!久不见你,甚是想念,当天却缘何到此?”济颠谈:“我自天台回想,特到你家问候,说你昨夜不曾回家,我猜定在这里,故此特来寻你。”沈提点谈:“来得好,且上楼共吃早饭。”此时王鸨头巳经醒了,见阴部下放着一只绣鞋,正在那里究问娘子,见谁上来过?娘子谈:“无别东谈主,必是这济颠和尚!”忽见沈提点同济颠走进来,王鸨头看着济颠笑谈:“好一个出家东谈主,怎嫌疑也不避,这等无礼。”济颠谈:“并非僧家无礼,却有一段姻缘。”王鸨头谈:“明是瞎掰,有甚姻缘?”济颠谈:“你在梦中,曾见些什么?”王鸨头谈:“我梦见一班恶少年,将我围住不放。”济颠谈:“其后若何了?”王鸨头谈:“我偶将眼一开,就不见了。”济颠谈:“这岂不是一段姻缘?”遂抓纸笔写出一首,临江仙的词儿来谈:
蝶恋花枝应已倦,睡来春梦昏昏。衣衫卸下不随身,娇姿生柳祟,粗野任花神。故把绣鞋遮洞口,莫教觉青年嗔。非干和尚假讲理,断出身末路,了却瑕瑜门。
沈提点听了大笑:“原来是这段姻缘,点醒了你一场春梦,还不快将酒来酬报济颠好意思意。”正说间,娘子托了三碗点冻酒来,每东谈主一碗,济颠吃了谈:“酒倒好,仅仅一碗不济事。”王鸨头谈:“这一碗我不吃,索性你吃了罢。”济颠提起来又吃了。娘子又搬上饭来,三个东谈主同吃了,济颠叫一声:“多谢!多谢!”就要别去,沈提点谈:“有空时,千万要到我家来走走,我有好酒请你。”说罢互别。
济颠想着王太尉约我当天去,且去走一遭。就一迳从清河坊走来,行到升阳馆酒褛前,忽见对面一个豆腐旅社,吃酒的东谈主,甚是吵杂。又见天上将飘雪花下来。因想谈:“本身才只吃得两碗酒,当得甚事,不如在这店中,买几碗吃了再去。”遂走进店中,捡一个座头坐下。酒保来问谈:“师傅吃若干?”济颠谈:“草率拿来,我且胡乱吃些。”酒保摆上四碟小菜,一盘豆腐,一壶酒,一副碗筷。济颠也不问好赖,倒起来便吃。蓦的之间,吃完了一壶。合计又香又甜,酒保再拿一壶来,又吃完了,再叫去拿。酒保谈:“我家的酒滋味虽好,酒性甚浓,凭你好量,也只能吃两壶,再多就要醉了。”济颠谈:“吃酒不图醉,吃他作念甚?不要管它,快去取来。”酒保拗他不外,只得一瓶一瓶,又送了两壶进来,济颠尽兴吃完,立起身要且归,怎奈身边实无半文,一只眼睛只望着门前,等个檀越,等了半日,并没个领悟的走过,酒保又来催会钞,济颠没法,只得说谈:“我不曾带钱来,容我暂赊再送来罢。”酒保谈:“这和尚好没道理,吃酒时一瓶不罢,两瓶贬抑,迟了些就发言语,要会起钞来,就放出赊的屁来!”济颠谈:“我是灵隐寺的僧东谈主,认得我的东谈主多,略等一等,少不得有东谈主来代我还你。你再抵御静,便随我去取钱若何?”酒保谈:“我店中生意忙,那有很多工夫?倒不如纯厚些,脱下这破长袍来当了,省些是非。”济颠谈:“我是落汤馄饨,唯独这片皮包着,如何脱得下来?”两东谈主正在门口拖扯,不期对门升阳馆楼上,早有一个官东谈主看见,便叫追随的谈:“你去看那酒保扯住的和尚,好似济公,可请了他来。”那追随的忙到对门一看,果是济颠,忙谈:“官东谈主请你。”济颠见有东谈主请,才定了心对酒保谈:“如何?我说认得我的东谈主多,自有东谈主来替我还钱,快随我来。”酒保无奈,同到对门楼上来,一看不是别东谈主,却是沈提点的昆玉——沈五官同着沈提点两个。济颠谈:“你们在此吃得快活,我却被酒保逼得好苦。若再迟些,我这片黄皮,已被他剥去了。”两个听了,都大笑起来。沈五官交接家东谈主,付钱搪塞了酒保。济颠谈:“多谢哥哥,替我解了这个结。”沈五官谈:“雪天无事,到此赏识,正苦没东谈主陪吃,你来得恰好,可放出量来酣饮一趟。”济颠谈:“酒倒要吃,只因被他拖扯这一番,合计没意思,我且作念诗解嘲。”遂信口吟谈:
见酒垂涎便去吞,何曾猜测没分文;
若非撞见庞居士,扯来拖去怎脱身?
二东谈主听了大笑谈:“解嘲得甚妙,但不知此时,还想酒吃么?”济颠谈:“这样天寒,怎不想吃。”又朗吟四句谈:
非余苦苦好黄汤,无奈筛来触鼻香;
若不百川作鲸吸,如何润得此枯肠?
沈五官谈:“你说鲸吞百川,皆是大话;及到吃酒时,也只平常。”济颠谈:“这是古东谈主亏损的,贫僧如何敢多饮?”又朗吟四句谈:
曾闻昔日李青莲,斗酒完时诗百篇;
贫僧方吟两三首,如何敢在酒家眠?
两东谈主听了又大笑谈:“这等算起酒来,量倒被作念诗拘束小了。咱们如今不要你作念诗,仅仅吃酒,不知你还吃得若干?”济颠谈:“吃酒有什么底止!”又吟四句谈:
从来酒量无东谈欺诈,好似穷坑填动怒;
若同毕桌卧缸边,一碗一碗复一碗。
沈五官见济颠有些醉态,暗里同沈提点整个谈:“这和尚酒是人命了,不知他色上如何?当天咱们也试他一试看。”便叫值班的,去唤了三个密斯来陪酒,每东谈主身边坐一个。沈五官谈:“济公!我见你虽吃酒,又作念诗,老是孤身冷静。今特请这位小娘子来陪你,你谈好么?”济颠连谈:“好好好!”遂又朗吟四句谈:
不是贪酒并宿娼,风致和尚岂寻常;
僧衣本是梅檀气,当天新沾兰麝香。
沈五官见济颠同妓坐着,全无厌恶之心。因戏对济颠谈:“这里是酒楼,不比东谈主家。济颠便同这位娘子,房里去乐一乐也无妨。”沈提点又怂恿谈:“济公既敢于诗酒,又何怯于此?”济颠笑一笑说谈:“我是肯了,或许还有不肯的在。”又朗吟四句谈:
燕语莺啼非不妍,柳腰花貌实堪怜;
几回欲逐偷香蝶,怎耐我心似铁坚。
沈五官谈:“好佳作!济师虽是如此,阴阳交媾,是东谈主生不免的,出家东谈主也该尝一尝滋味。”济颠也不复辩,又朗吟四句谈:
昔我爹娘作此态,生我这个臭皮袋;
我心不比父母心,除却黄汤总不爱。
济颠吟罢,群众欢笑,叫东谈主重烫热酒,有说有笑,直吃到天晚,方才起身。沈提点先且归。沈五官搪塞陪酒的,对济颠谈:“当天晚了,你回寺不足,我同你到一个克己宿罢。”此时济颠醉了,糊涂愉快。沈五官叫从东谈主扶着他,一迳到新街上,刘鸨头家来。虔婆婆见着沈五官,特别高兴,又问谈:“官东谈主如何带着醉和尚来?”沈五官谈:“晚了回寺不足,故同来借宿,你若不嫌他是和尚,便叫别东谈主陪他好了。”虔婆婆笑谈:“这个何妨。”便唤出两个密斯来相见,并安排酒肴。沈五官谈:“咱们已醉,不用得了。”虔婆交接大姐同济颠去睡,二姐陪五官去睡不提。却说大姐见济颠醉了,闭目合眼,坐在堂中椅子上不动。只得向前笑嘻嘻的叫谈:“醉和尚!快到房中去睡了罢!”济颠仅仅糊糊涂涂的,大姐叫了半晌不动,只得用手去搀扶起来,缓慢的扶入房中去,济颠仍然不醒,大姐设法,只得又将他扶到床上去。济颠也坐不定,竟连衣睡倒,大姐见他醉倒不胜,遂扯他起来,替他解带子、脱衣服,推来扯去,不一时早把济颠的酒弄醒了,睁开眼来,见是一个妓女在身边,替他脱衣服,叫一声:“哎唷!这是那里?”大姐笑谈:“这是我的卧房,是沈五官送你来的,你醉了叫我费这很多力气,快快脱了,好同睡!”济颠着了急谈:“罪过!罪过!”慌慌地立起身来,开了房门,往外就走,大姐讨了个枯燥,只得自去睡了。那济颠走出房门听一听,外面才打二更,欲要开门走出,恐被巡更的误为小偷而被捉住,忽看见春台掌握,有个大火箱,伸手摸一摸,余火未烬,还有些暖气,便爬了上去,放倒头睡了。到了五更后,听见朝天门钟响,忙爬起来,推窗一看,月落星稀,东方早已发白;想起夜来之事,不禁大笑,看见桌上有现成的纸笔,遂题一绝谈:
床优势致床上缘,为何苦得理论禅;
昨宵戏就君圈套,白给虔婆五贯钱。
题毕,举眼看见桌上还放着昨夜取进来未曾吃的一壶酒,就移到面前,闻一闻,馨香触鼻,早打动了他的酒兴,也不怕冷,竟对着壶嘴,一吸一吸的吃个干净,自发好笑,又题一绝谈:
从来诸事不计议,独到香醪真个贪;
黎明若无三碗酒,怎禁门外朔风寒。
济颠题毕,遂拽开大门,一迳去了。虔婆听得门响,急得忙起来,到内堂一看,只见台上一壶酒,只剩了空壶,惟留住一幅字纸,不知何故。走到房里去看,和尚也不见,大姐独自个睡着,尚不曾醒,虔婆唤醒了,问她夜来之事,大姐谈:“那和尚醉得不胜,故我一误再误,替他脱衣服,蛊卦他上床,谁想他醒了,竟跑出房去,倒叫我羞答答的不好启齿,不知他其后便怎混过这彻夜。”话正说完,沈五官也起身,同了二姐来看济颠,问知这些缘故,又看了所题二首,啧啧的赞谈:“德行好!此方不枉作念了出家东谈主,怪不得十六厅朝官,多敬重他,真个是:‘谈高龙虎伏,德重鬼神钦。’”沈五官亦辞别外出,不知后事如何?且听下回领会。
济公活佛 降
批驳:
一、王鸨头家中,开个妓女院,济颠亦到此地寻花觅柳乎?出家东谈主为度沉湎,故不避嫌,现嫖客身,逛花圃,找谈根!(因有不少谈根栽在风花圃里,不入虎穴焉得虎子?那些自鸣高慢者,不去屠场度屠户,却往官府捧臭脚,的确度个屁儿!)
二、取个绣鞋,置在王鸨头阴部上,这太粗野!哈哈!出家东谈主手妄动,想非礼?非也!非也!这块臭皮肉,害死若干东谈主?我今以绣鞋遮去瑕瑜门,息交存亡路,莫叫他暗沟翻船,褪色渊博菩提种子!
三、大醉需酒三千瓶,小僧却未带分文,喝酒不必付钱,正个“白吃白喝”,喝得檀越高兴,喝得檀越爽快!这也要颠僧有步伐!现在世上僧家到汉典化个半缘,檀越便嘀陈思咕,不情愿!这都是平日少来结善缘,如今要钱,才看到这些陌僧(生)面,难怪你们不值钱!
四、沈五官、李提点,酒楼喝酒吟诗,意思盎然,王人谈:“济颠酒量是够了,想试试他色行如何?”故招妓前来陪酒,真个不像样?又到了刘鸨头家来,檀越们特安排了济颠一餐好意思色,济公却谈:“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,色香不若酒香,好意思色不饱,色后更饿,不可不可!”居然“色迷禅心定,酒醉性偏醒。”未落东谈主口实,污了空门根基,留此真种,续佛慧命吧!正是:
色里回魂还真我,酒中醒觉佛吹风;
颠倒置倒落拓相,正正端端证大雄。
第八回 施绫绢乞儿受恩 化盐菜济公被逐
却说济颠,在刘鸨头家住了彻夜,不像面目,故起个早,踏着冻,走出了清波门。思忖身上又寒,肚里又饥,不若到王太尉家去,讨顿早饭吃了再整个。遂一迳往着万松岭,一齐走来。打从陈太尉府前走过,那门公见了,就邀住了,说:“师傅那里去了?我家老爷甚是想你,且进来坐坐!”慌忙进去通报了。太尉走出厅上,请济颠相见,济颠忙向前问讯。太尉谈:“如何久不相见?”济颠谈:“自从远先师西归,受不外众和尚的气,回天台去了年余。回想就想来探望太尉,又被新长老拘束得紧。三日前,承火工的好意,暗里与我吃了三碗酒,吃得兴动,故此瞒了长老,擅自出来了两日,当天就来看看太尉。”太尉谈:“你空腹出来,必定肚饿了,叫取汤来。”济颠谈:“贫僧汤倒不吃。”太尉笑谈:“不要吃汤,想是要吃酒了。”遂叫值班的准备了很多酒肴端出来。济颠也不客气,遂大口大嚼,一连吃了十五六碗酒,谈:“够了,够了!且别太尉,我要回寺去。”太尉谈:“你腹中诚然饱了,我看你身上穿的这件长袍,又赤条条的露着两只光腿,岂不怕冷?”济颠谈:“泠是泠,但这个臭皮袋,没甚弥留,且目田他。”太尉谈:“你诚然如此说,我倒替你看不外,我今送你一疋绫子,一个官绢,一两银子,作念成衣钱,你去作念件衣服穿穿。”济颠谈:“一个穷和尚穿着绫绢衣服,甚不安妥,但太尉的一番好意,不好退,只得接受了。”太尉叫东谈主取出来,付与济颠。济颠谈:“贫僧受了太尉这等认真,何以酬报?也罢!汉典来岁上冬,有一场大灾,我替你消了罢!”并向太尉讨出一个香盒并纸笔来,在纸上不知写些什么,放入盒内,封盖好了,亲身付与太尉谈:“可将此盒供在佛座之前,倘来岁有灾时,可开来看,照字而行,包管稳定。”此时太尉也还似信不信,不期到了来岁上冬,太尉忽染一个痈背,大如茶瓯,痛不可忍,百医不效,忽想起济颠封的香盒来,忙取出开看,却正是一个医背药方。那太尉如法医治,便立见功效,方知济颠是个神僧,此是后话不提。
却说济颠得了绫绢银两,拜别了太尉,外出正要回寺,才走下万松岭,看见五六个乞儿,冻倒在那里,号寒泣冷,百度鸡巴济颠甚是不忍,谈:“苦恼了!苦恼了!东谈主都怕我身上阴寒,谁知又有阴寒过我的?可怜!可怜!”遂走近前问谈:“你们冻倒在此,可要东谈主周济么?”众乞儿听见“周济”二字,都拚命爬起来,看时,却是个穷和尚,身上褴褴褛褛,也同咱们差未几的东谈主儿,叹了连续,又都睡倒。济颠谈:“我问你们要周济不要,怎的看我一看,不吭一声,又睡倒了?”众乞儿谈:“咱们饥寒如此,怎不望东谈主周济?我看你这和尚,穷得与咱们也差未几,说什么大话!”济颠谈:“难怪你们冻得这般样儿,原来一味的欺东谈主。我虽是个穷和尚,却有那大亨的货色在此。”遂向怀中,取出绫子官绢,袖子里摸出一两银子,拿在手中谈:“这不是吗?”众乞儿见了,眼睛都亮了起来,便都不怕阴寒,一伙爬起了,围着济颠谈:“赤诚父!你身上单薄薄的,难谈不留些本身作念衣穿,都舍与咱们吗?”济颠谈:“我若自要作念衣穿,又叫你们作念什么?但是这绫绢,你们不对用,可拿到城里市上去换些布疋,分匀了作念衣服方好。”说罢,将绫绢银两,一王人付与众乞儿,本身迳回灵隐寺去了。众乞儿欢高兴喜,俱谈是活佛出现,救度众生,急忙入城去换布不提。
却说那济颠回寺,刚进得山门,就看见了首座问谈:“你连日不见,长老甚是查问,你却在何处?”济颠谈:“我被长老拘束得苦了,熬不外,故走出寺去游玩。不瞒你说,我连日在升阳馆吃酒,新街里宿娼。”首座盛怒谈:“罢了!罢了!一个和尚,吃酒已是犯戒,若何又去宿娼?快到方丈室去,与长老说个明白,省得其后连累我!”就一把把济颠拖进方丈室来,禀上长老谈:“济颠不守禅规,擅自逃出寺去,饮酒宿娼,理应责惩!”长老问济颠谈:“你果有此事么?”济颠谈:“不外一时游戏,怎的莫得?”长老谈:“别事可游戏,宿娼如何也游戏得!”即命侍者打他二十板,侍者领命,将济颠拖翻在地,脱去长袍,不期济颠未穿裤子,将身子一扭,早知道前面阿谁东西来,引得众僧掩口而笑。长老看见,遂即问首闲谈:“这厮出家弟子,怎如此无礼,一些章程也不知?”首闲谈:“这都是远先师护短,谈他疯颠,纵容惯了,因此一味自便。”长老谈:“他既疯颠,打他亦有害,且放他起来,饶他去罢!”济颠得放,跳起身来,走出方丈室,捧腹大笑谈:“你们这般恶和尚,拖我去见长老,指望长老打我。长老多情,却是不打我,只觉拖得枯燥!你如若个英豪,须替我跌三跤。”众僧谈:“你是个疯子,谁来保你!”济颠谈:“你这般和尚,只会说乱嘴,今却又怕我!”自此益发疯疯颠颠,在寺搅乱。
众寺僧都纷纷来与长老整个,要逐他出寺。长老谈:“他虽疯颠,却是先师传钵的门徒,怎好无端逐他。”监寺谈:“我有一计,使他本身安身不得,如何?”长老问:“什么政策?”监寺谈:“先年寺华夏有个盐菜化主,逐日化缘来供给公用,因这个职事,最难料理,无东谈主能承当,故此废了。长老何不委他作念一个化主,叫他日日去化缘,他若化不来,当然怕羞,没嘴脸回寺了。”长老谈:“此计甚妙,只恐他不肯承当。”监寺谈:“这个不难,他最贪酒,只要请他吃个快恬,再无不承当之理。”长老遂请众僧备酒,一面叫侍者寻了谈济来,济颠走入方丈室,见了长老。长老谈:“众僧买酒在此请你。”济颠谈:“众僧与我都是仇敌,当天为何肯发此菩提心请我?必有缘故,求长老证明其因,我才可口。”长老谈:“我初到此当家,不晓得前面的事体,众僧俱说先年寺华夏有个盐菜化主,化缘来供给,近来无东谈主,故此常住稀薄。今欲仍旧立一化主,十方去化缘,要你写一疏文,因此买酒请你。”济颠谈:“这个不难,乐得吃的,吃得快活,文章作念得快当!”长老谈:“既是请你,当然尽你吃!”遂令行童取出酒食,摆在他面前,放下一只大碗,济颠大笑谈:“逐日瞒着长老,只合计不畅,当天长老请我,才吃得快活!”提起碗来,一上手吃了二三十碗,还不肯间断。长老谈:“酒虽吃,疏文也要作念,休得醉了误事。”济颠谈:“不难!不难!快取笔砚来,待我作念了再吃罢!”侍者即摆上文房四宝,推开册子,浓浓磨起墨来,济颠也不思索,提起笔来写谈:
“伏以众东谈主所急,最是饥寒;人命计议,无非衣食。有一点挂体,尚可经年;渊博粒充肠,难挨半日。若无檀越宽仁,五脏庙便东塌西倒。倘乏檀越股东,方寸地必吞饥忍饿。持斋稀薄,但求些咸味尝尝;念经饥肠,只望些酸菜吃吃。欲休难忍,要买无钱。用是敬持短疏,遍叩高门;不求赞成衣粮,但只化些咸菜。若肯随缘,虽黄叶亦是菩提;倘能喜舍,纵苦水莫非甘雨。莫谈有限篱蔬,不成善果;要知庞大海水,满是福田。倘念和尚苦恼子,早发宰官高兴心。总算一日三十贯财,供入常住;远看去,终须有无量福,遍满十方。非是谎言,须当着力!谨疏。”
济颠写完呈上,长老看了,喝辨谈:“妙文!妙文!”叫行童再取酒来倒,济颠心下快活,又吃了十来碗。
正在高兴当儿,长老谈:“你这疏文,实是作念得有些巧妙。今一客不烦二主,更请你作念个化主罢!”济颠谈:“我是疯子,如何作念得化主?”监寺介面谈:“济师兄,长老托你,你却休要回绝,你认得十六厅朝官,十八行大亨,莫说一日八贯,即是八十贯,也化得出来。”济颠谈:“我认得朝官大亨,原只好骗他些酒吃吃,如何化得动银钱?”长老谈:“你且胡乱化半年三个月,我再找东谈主代你罢!”济颠此时已吃得醺醺然,便谈:“我吃了你们的酒,料推不外,就作念个化主罢!”长年老喜,便叫开端香花灯烛,铺下红毯,请济颠受长老三拜。济颠取了化缘册,走出方丈室来,暗暗谈:“此番举动,明明是作念成圈套,想逐我出寺,不如取了度牒,往别处去罢!”遂回方丈室,禀上长老谈:“既作念化主,不免要各处去化,若无度牒,东谈主只谈我是个野和尚,谁肯赞成?”长老谈:“这也想得是。”即令监寺取出度牒来,交与济颠收了,济颠见天色已晚,遂到禅堂里去睡了彻夜。正是:
晨夕焚修求佛度,佛在迎面识不破;
非是禅心崎岖多,总为贪嗔生忌妒。
毕竟不知济颠明日出寺,端的如何?且听下回领会。
济公活佛 降
批驳:
一、陈太尉见我肚饱衣冷,特送几匝绫绢,一两银子。财帛身外物,越少越好。(身内物则越多越好,难怪好酒海量装,不外,这仅补充水份汉典。那时莫得可口可乐或黑松汽水的关系,否则老衲也不会被看成酒和尚了!)只因还有些小济公(小乞儿)需要我匡助,故也借花献佛,将陈太尉的赠物收了下来。
二、回寺后,我自招谈:“连连在升阳楼吃酒,新街宿娼!”群僧惊动,且要长老鞭打,不意我又知道本来面庞,却是“清净一根”,气得他们六根飞动,头昏脑眩,无明火发。为了考考他们,佯狂装疯,搞得群僧涟漪,忘了如如不动的宝训,须悟世事与我何关?正是:
古来寺庙瑕瑜多,满腹东谈主非忘弥陀;
谈短说长衰弱舌,岂知海静自无波。
三、不知谈济是真佛种,搞得佛地生魔,害群僧们如坐针毡,想个计儿逐我,叫我作念“盐菜化主”,好替他们化盐菜、充肚皮,我一时也昏了,一口愉快,不外先得酒吃,才写个疏文好让众生发善心。说穿了,还不是想叫东谈主送点米菜银钱,打动众生的吝心!若说骗吃骗喝,实不美妙,且谈化缘供养僧东谈主,好为檀越造功造德,倒也皆大高兴,各乐各的!
四、要化缘,且得出寺去。出寺找饭吃?非也,藉此糊口度众生!群僧逐我!大计已成,我也喜得铿锵有劲,不错大大方方走出寺去,两皆高兴!
第九回 不甘凌暴入净慈 喜发宽仁造藏殿
却说济颠过了彻夜,到了次日,走出山门,一齐里寻思谈:“这伙和尚合成圈套,逐我出寺门,我想强迫住在这里,也无甚高兴。那净慈寺德辉长老,平素与我契合,若去投他,势必留我。”打定了主意,遂一迳往净慈寺来。入见长老问讯,长老便问:“济公何来?”济颠谈:“弟子的苦一时说不尽,那灵隐寺众和尚,与弟子不对,都想要逐我出来,昨日将我灌醉了,要我作念盐菜化主。弟子一时失口应承,我当天无面庞再回寺去,只得来投长老,望长老宽仁留我。”长老谈:“留是怎不留你,但你是灵隐寺的子孙,未曾诠释,昌长老面上恐不好意思瞻念,待我明日写一柬去劝他,他若有甚意见,那时留你,便两家都没话说了。”济颠谈:“我师成见极是!”当晚济颠就留在方丈室中暂时歇下。次早写了一封书,差一个传使送到灵隐寺,面见昌长老呈上。昌长老罢了一看,只见上写谈:
南屏山净慈寺当家弟比丘德辉稽首,师兄昌公法座前:即今新篁渐长,绿树成荫,恭惟谈体安亨,禅规倍增清福,不胜运道!兹启者:散僧谈济,昨到敝寺,言蒙师慈差作盐菜化主,醉时应允,醒却难行,避于侧室,无面回还,特奉简板,伏望慈念,此僧素多酒症,时发颠狂,收回前命,责其后修,倘觑薄面,恕其愚蒙,明日自当送上。
昌长老盛怒谈:“谈济既自窝囊,怎敢受我三拜?这等无礼,我寺里决不用他!”就在简板后批着八个字谈:
似此颠僧,无劳送至。
遂将原书付与传使带回,禀知长老,长老盛怒谈:“这昌长老可恶!我又不属你管,怎这等无礼,他既如此拒却,我当收你在此。只要与我争气,就升你作念个布告僧,一切榜文、疏文均要你作念。”济颠逐一应允,谢了长老。长老自去选佛场坐禅念经,平心定气。
过了月余,济颠忽一日步出山门,信脚走到长桥下面,只见卖面果的王公,在门前擂豆,昂首看见了济颠,叫声:“济公,为何多时不见?”济颠谈:“说来话长,如今却喜得被灵隐寺赶到净慈寺来,与你是邻舍了。”王公谈:“门前却好,我此时交易,作念也没甚事,同你下盘棋耍耍若何?”济颠谈:“使得使得,赢了你将一盘面果儿请我,我输了,我光头上让你凿一个栗果若何?”王公大笑谈:“好!好!”就托出条凳子来,放在门前,取出棋子,一连下了五六盘,济颠却输了一盘。王公谈:“出家东谈主怎好凿你的爆栗,只替我写一面牌号罢!”济颠谈:“不是诈你,我无酒吃,写得不好。”王公谈:“要吃酒不至紧!”就叫对门家旅社里,烫将酒来,济颠一动手,即是十五六碗,才问谈:“你要写甚牌号?”王公拿出一副纸来谈:“就是卖面果儿的。”济颠提起笔来,写下十个大字谈:
王家清油细,豆大面果儿。
王公自贴了这个牌号,生意日兴一日,后事不提。却说济颠别了王公,趁着酒兴,一迳走到万松岭来望毛太尉,毛太尉接见问谈:“为何许久不来?”济颠谈:“说来话长,被灵隐寺逐出,今在净慈寺作念了布告,竟日劳作,故不得工夫来看太尉。”太尉谈:“当天天色热,闲是无聊,你来恰好,且同你到竹园中歇凉吃酒去。”济颠谈:“蒙太尉盛情,济颠也不敢回绝。”毛太尉听了笑将起来。两东谈主到了竹园,风物称心,你一杯,我一杯,直吃到日暮方罢。毛太尉就留济颠在府中住了,一连盘桓了六七日,济颠方辞了毛太尉,又去望陈太尉。太尉接了进去相见谈:“闻你在毛太尉家,正怪你不来,今既来了,也要留你五七日,才放你去。”济颠笑谈:“只要有酒吃,便住一年又何妨?”太尉谈:“别的还少,酒是或许你吃不尽。”二东谈主有说有笑,早已排上酒来二东谈主对吃,直到醉了方歇,醒了又吃,略缠缠就是三四日。济颠猛想起谈:“长老把我当个东谈主看待,我擅自出来了这十余日,他心上岂不嗔怪!”遂苦苦辞了陈太尉,急急回寺。
刚刚到长桥边,早遇着寺里的火工来寻,埋怨谈:“你那里去了这半月?把长老特别苦恼,累咱们那里都找不到,快去见长老,省得他心焦!”济颠听了,急急走入方丈室,跪在长老面前谈:“弟子放荡几日了,诚然有罪,望我师宽仁原宥。”长老谈:“我怎样嘱付你,你为何一些儿也不改前非?且说你这几日在于何处,莫非又涉邪淫?”济颠谈:“弟子怎敢复堕前愆,只因多时不曾外出,把领悟多疏了。故到万松岭,蒙毛太尉好情,留住了六七日,又承陈太尉好意思意,又留住四五日,故此阻误了。”长老谈:“瞎掰,他们是朝廷显官,你岂肯与他交往,既这般敬重你,前日檀板头叫你作念盐菜化主,你何又辞他作念不得?”济颠谈:“盐菜化主有甚作念不得?仅仅不服气化来与这伙和尚吃!若像长老这等相爱,休说盐菜,一日便要十个猪,也化得到!”长老谈:“你且休要夸口,我这寺华夏有个寿山福海藏殿,如今倒坏了。若得三千贯钱,便能起造,你能化么?”济颠谈:“不是弟子夸口说,若三千贯,只要三日便完,但是须要请我一醉!”长年老笑谈:“你既有本事三日内化出三千贯钱,理该请你!”即命监寺去备办酒食,长老亲陪济颠吃酒,这济颠一碗不罢,二碗贬抑,直吃得大醉。长老谈:“当天该开缘簿,但你醉了,明日写罢!”济颠谈:“师傅不知弟子与李太白一般,酒越多文越好。”遂叫行童取过笔砚,并化缘簿来,磨得墨浓,提起笔来,一挥而就:
伏以佛日永辉,法轮常转。虽谈永辉,中天者,有时而暂息;赖常转故,依地者,无旧不重新。窃见南屏山净慈寺,承东土之禅宗,得西湖之灵秀,从来殿阁轩昂,增巍峨表象,况是门墙魁岸,启轮奂高兴。近因藏殿倾颓,无处存寿山福海,是以空门衰竭,全不见大亨贵东谈主。因思法轮不转,食轮怎得运动?倘能佛日生辉,僧日当然好度。弘兹愿力,仰伏宽仁。施恩须是大圣东谈主,计工必得三千贯。舍得高兴,东谈主天奋勇;成之容易,今古仰瞻。有灵在上,感必通能;无漏随身,施还自受。莫谈非诚,此心确凿;休言是诳,我佛证盟。募缘化主布告僧——谈济谨疏。
济颠写完,长老见句句皆有禅机,不胜大喜,又叫侍者倒酒与他吃,济颠吃得大醉,方去睡了。
次早起来,就到方丈室中来见长老谈:“弟子当天外出去化缘,包管三日内化完,我师须要宽心,不可听旁东谈主的谈天。”长老谈:“此乃空门的功德,只要你至心去化缘,便脱期几日也不妨。”济颠谈:“不妨!不妨!只要三日!”竟拿了缘簿走出了寺门,一迳投万松岭毛太尉府中来。毛太尉谈:“济公为何来得这样早?”济颠谈:“因有一心事睡不着,故起早来求太尉。”太尉谈:“你有甚事求我,却起得这样早来?”济颠谈:“敝寺向来原有一寿山福海的藏殿,不意年久倾颓,今长老发心重造,委我募化三千贯钱,想我是个疯颠和尚,那里去化?故特来求太尉。”遂将缘簿呈上,太尉谈:“我虽是个朝官,那里有三千贯闲钱作念布施,你既来化,我只好随若干助你几十贯罢!”济颠谈:“几十贯成不得事,望太尉一力完成!”太尉谈:“既你如此说,且稍缓一两个月,待下官凑集。”济颠谈:“长老限我三日内便要,怎缓得一两个月的话?”太尉见逼紧了,就笑将起来谈:“你的确个疯子,三千贯钱如何一时便有?”济颠谈:“怎说莫得?太尉只收了缘簿,包你就有。”遂将缘簿丢在桌上,翻身便走。太尉忙叫东谈主赶上,将缘簿交还他,济颠接了,又丢在厅上地下谈:“又不要你的,怎这等鄙吝?”说完,竟一直出走去了。太尉拾起缘簿,再叫东谈主追逐,已不知去处矣。太尉交接门上,今后休放济颠疯子进来,省得缠扰。不知济颠怎化得三千贯钱来,且听下回领会。
济公活佛 降
批驳:
一、此处不留东谈主,自有留东谈主处。邑邑黄花无非般若,青青翠竹皆是佛性。灵隐寺僧既然瞎想逐我出寺,换个环境,亦然好事。我佛在心,岂住梵宇?故晓行夜宿,一迳往净慈寺来,德辉长老有福了!
二、出家闲性惯了,悟不了什么正途。德辉长老因我到来,且又溜出去喝得醉烂,惹得他郁闷丛生,哈哈!正是:
郁闷即菩提,学生出考题;
赤诚添慧智,佛性无崎岖。
三、灵隐寺的盐菜化主作念不成,原来是净慈寺的「寿山福海藏殿」要我募建,故写了一谈募缘疏文,文情并茂,感动了善男善女。狂言三千贯钱三日募成,喜得为师热酒相赠。读此疏文,即知是一篇禅机妙训,众东谈主不可粗枝大叶中,一眼溜过,且多读几次,且看花在浅笑时的真容。
四、想化毛太尉三千贯钱,三日为限,害太尉火暴了,钱从那处来?众东谈主啊!为善不要说无钱,一朝病时用万千,此时,怎不说无钱?无钱命休了。此事只待毛太尉转手,不劳分文,至心一片就够了!
第十回 显神通太后施钱 转轮回蛤蟆下火
话说济颠将化缘簿丢与毛太尉,竟自回寺,首座问谈:“你出去了半晌,化得些什么?”济颠谈:“多已化了,后日皆可完帐。”首闲谈:“当天一文也无,后日那能尽有?”济颠谈:“我自去化,不要你忧。”说罢,竟往禅堂里去了。首座说与长老听,长老也半信不信。到了次日,众僧又来说谈:“济颠自强了三日限,当天第二日了,也不去化缘,一定是说谎骗酒吃。”长老谈:“济颠虽疯颠,论理也不好骗我,且到明日再看。”
不期到了第三日,毛太尉入朝见驾,见一个内侍寻着他谈:“娘娘召你!”毛太尉忙跟了内侍到正宫来叩见太后。太后谈:“昨夜三更时辰,梦见一位金身罗汉,对我提及西湖净慈寺有一座寿山福海藏殿,近来坍塌,要来化我三千贯钱修造,他说化缘簿现在毛卿处,我醒来,甚是奇异;故召汝来问,不知果有此事否?”太尉听了惊倒在地,暗想济公原来不是凡东谈主,遂奏谈:“两日前果有净慈寺布告僧谈济,拿一化缘簿,要臣子替他化三千贯钱,臣子一时拿不出,故回了他,不谈他显神通来向娘娘化缘。”太后问谈:“这和尚平日可有甚克己?”太尉谈:“平日并不见有甚克己,但仅仅疯疯颠颠要吃酒。”太后谈:“真东谈主不露相,这定然是个高僧,他既来化缘,我宝库中有脂粉钱三千贯,可舍与他去修造,但此金身罗汉,不可迎面错过,你可传旨备驾,待我亲至净慈寺行香,去认他一认。”太尉领了懿旨,一面在宝库中开销三千贯钱来,叫东谈主押着,点王人嫔妃彩女,请娘娘上了鸾驾,自骑马跟在背面,竟往净慈寺来。
这日济颠却坐在灶前捉虱,首座看此光景不像,因来问谈:“你化的檀越如何了?”济颠谈:“即刻就到。”首座笑着去了。又过了半晌,早有门公飞跑的进来报谈:“外面有黄门使来,说太后娘娘到寺来行香,鸾驾已在中途了!”众僧慌了行为,长老急急披上僧衣,带上毗卢帽,领着合寺僧东谈主,出了殿门跪接,恰好凤辇已到了,迎入大殿。太后先拈了香,然后坐下。长老引众僧恭见毕,太后启齿谈:“我昨夜三更时辰,梦见一位金身罗汉,要化三千贯修造藏殿,我梦中也亲口许了,当天特送来,命当家僧点收了。”长老忙同众僧一王人叩谢布施。太后谈:“我此来,虽为布施,实欲认认这尊罗汉。”长老又跪奏谈:“贫僧合寺虽有五百僧众,却满是小东谈主披剃,不敢妄称罗汉,炫惑娘娘。”太后谈:“罗汉临凡,安肯露相?你可将五百众僧围聚来与我看,我自认得。”长老领旨,命众僧执着香炉,绕殿念经,一个个都要从太背面前走过,此时济颠亦夹在众僧内,刚走到太背面前,太后早已看见,指着说谈:“梦见的罗汉,正是此位,但梦中紫磨金色,甚是尊容,当天为何作此疯相?”济颠谈:“贫僧是个疯颠的穷和尚,并非罗汉,娘娘不要错认了。”太后谈:“你在尘世混俗和光,当然不肯承认,这也罢了。但你化了我三千贯钱,却将何以报我?”济颠谈:“贫僧是一个穷和尚,只会打筋斗,别无什么酬报娘娘,只望娘娘也学贫僧打一个筋斗转转罢!”一面说,一面就头向地,双脚朝天,一个筋斗翻转来,因未穿裤子,竟将前面的东西都知道来,众嫔妃宫女见了,尽皆掩口而笑,近侍内臣见他无礼,都赶出佛殿来,要将他捉住。不虞他一齐筋斗,早已不知打到那里去了。长老与众僧,胆都吓破了,忙跪下奏谈:“此僧素有疯颠之疾,今病发无礼,十恶不赦!望乞娘娘恩赦!”太后谈:“此僧何曾疯颠?的确罗汉,他这番举动,乃是许我下世转女成男之意,实是禅机,不是无礼。本请他来拜谢,但他既避去,必不肯来,只得罢了。”说罢,遂上辇还宫,长老引众僧送太后去了,方才放下了一块石头。因叫侍者去寻济颠,那里见个影儿。长老因对众僧谈:“济颠要藏殿完成,故显此神通,感动太后,今太后口称罗汉,故又作此疯颠掩东谈主耳目,你们不要将他蔑视!”众僧听了,方才笃信。
却说济颠出了寺门,先同众赤子在西湖采了一趟莲藕,又到石岩桥,望石阳里走去。到了教场桥,只见很多东谈主在那里围着看,他也挤上去一看,原来是一只癞蛤蟆,落在尿缸裹,浸得扩张死了。济颠叹谈:“苦恼了,苦恼了,只亦然轮回一转,叫东谈主取个火来,寻些乱竹,我与你下火。”遂作颂谈:
这个蛤蟆,浸得扩张,在生倡狂,身后倔强。既已瞑目张牙,何不跏趺合掌。佛有大身小身,物得东谈主相我相,一念悟净离诸众障。咦!
青草池边寻不见,分明夜月梨花上。
烧完了,只见半空中现出一个青衣孺子来叫谈:“多谢师傅宽仁,已得超生矣!”众东谈主看得分明,尽皆喝辨。济颠正待回身,忽背后一个和尚拖住谈:“小僧是祟真寺里僧东谈主砧基,这里的西溪安乐山永兴寺长老,屡欲见师傅,苦无机缘,当天再会,且到敝寺盘桓几日!”济颠就随着砧基到永兴寺来。永兴寺长年老喜,忙请入方丈室,一面献茶,一面令侍者整治酒肴出来,三东谈主共饮,济颠遇了酒,就特别得意,吃了彻夜。次日又叫东谈主到清溪谈院请徐提点到来相陪,那徐提点又是吃酒羽士,群众吃得特别有兴。过了两日,又同砧基到崇真寺里玩了几天,吃酒作念诗。
悄然无息,在永兴、祟真二寺,与清溪谈院几处,就盘桓了四个月,早已是初冬天气,身上阴寒,想谈:我出来已久,也该且归看看长老。遂别了砧基同徐提点二东谈主,竟向石东谈主岭来。刚走到岭上,又撞见上天竺的忏首。济颠问谈:“师兄那里来?”忏首谈:“不要说了!我庵里讲主,昨夜被贼偷得精光,今着我在西溪街上郑先生家问卜。”济颠谈:“既是讲主失盗,我也该去看他一看。”二东谈主遂同下了石东谈主岭,迳至棘宁寺。那讲主正在纳闷,见了济颠,忙施礼谈:“为何久不来相会?”济颠谈:“当天也还不来,因知你失物郁闷,故特来安危。”讲主谈:“老衲挣了一生,一朝皆空,怎叫我不郁闷!”济颠谈:“出家东谈主要财物何用?待他偷去,倒省得牵记,我今作诗一首,替你发一笑,以解郁闷如何?”讲主谈:“你既有此好意思意,请念来与我听。”济颠随念谈:
哑吃黄莲苦自知,将丝就绪落东谈主机;
低田缺水遭天旱,古墓安身着鬼迷。
悔之莫及无物了,病深服药请医迟;
竹筒种火空长炭,夜半神龙面向西。
讲主听了笑谈:“双关二意,说得倒有趣,我如今心中特别愁闷,你须在此暂住一、二月,替我解闷方好。”济颠谈:“若有酒吃,便住一两年也不妨。”讲主谈:“别的都被偷去,惟酒尚在,或许你吃不了。”两东谈主又大笑,不知济颠住下作何行状?且听下回领会。
济公活佛 降
批驳:
一、太后夜梦金身罗汉,化缘修造福海藏殿,次晨召了毛太尉奉告此事,害太尉听了惊倒在地,叹谈:“济公神奇,化缘簿已在我家!”方知济公:
言语无虚,句句实语;
虽会卖弄,里含禅机。
二、太后闻毛太尉之言,也私下嗟叹,猜测济颠真东谈主不露相,必亲往净慈寺看个了了。舍了宝库中脂粉钱三千贯,押解到净慈寺中。太后舍得花脂粉钱,汲引海藏殿,总算为我佛苦衷一间楼殿,殊勋茂绩。长老、寺僧一闻太后驾到,慌了行为,正是:
佛在寺中不觉慌,达官俗体有何妨;
定中豺狼似蚊蝇,我学如来一佛掌。
三、太后想看梦中罗汉,长老谈:“贫僧合寺,五百僧众,满是小东谈主披剃,不敢妄称罗汉,炫惑娘娘。”此一语不愧为修行东谈主风姿,现在不少自个儿称师作祖之辈,妄为自命“祖师”者或称某某佛菩萨转世者,皆该休了。济颠也谈:“贫僧是个疯颠阻难和尚,并非罗汉,娘娘不要认错了。”这一语也抹去了本相,不肯露白;现在众东谈主,既无济颠之神通,又喜无礼称佛作祖,无东谈主敢谈本身是个疯颠痴汉,都说“咱是正东谈主正人”,“大佛转世转世”,众东谈主非拜你不可呢?岂不好笑!
四、我为了酬报太后惠赐三千贯钱,特在太后娘娘面前头向地,脚朝天,一个筋斗翻转过来,又知道那本相!害众嫔妃宫女羞答答,酡颜红。长老吓破胆,心想:谈济在太背面前这般无礼耍宝,恐人命不保,不虞太后却谈:“他是真罗汉(真迹)!假不得,这番举动,乃是愿我转女成男,实是禅机,不是无礼。”居然太后也有些来历,虽有善根,惜无晨曦枝干,故望来生转女成男,落得大方,也可粉墨登场,不必脂粉涂擦,才配称英豪英豪!
五、癞蛤蟆落在尿缸里,莫非是想吃天鹅肉而颠仆乎?一失足,轮回路,下把火,把它度。烧尽蛤蟆干,现出孺子来。故知万物皆有灵,劝世勿杀生。
六、棘宁寺中,讲主财物被偷,纳闷不已,真也个不空和尚,故如来偏叫他空无一物。哈哈!我有二偈:
(一)有的皆偷去,无的存下来;
空留一尊佛,昼夜好消灾。
(二)有东谈主就有谈,谈能生万物;
何苦苦纳闷,畅怀口吐珠。
讲主谈:“值钱的悉已偷去,惟酒尚在,特请济颠一饮。”正是:
别的悉偷去,法酒在我身,
贼偷身外物,主东谈主安如神,哈!哈!
(偷不去!偷不去!)
第十一趟 解僧馋贵东谈主施笋 触铁牛太守伐松
话说济颠在棘宁寺,悄然无息过了两月,看看腊尽,讲主舍不得他且归,对济颠谈:“你待到过了年才且归罢!”济颠谈:“这却使不得!长老岂不嗔怪!”遂别了讲主,迳回净慈寺来,走进方丈室中,见了长老拜谈:“弟子回想了。”长老谈:“你怎不与老衲说知,竟出去了这半年,往返自专,旁东谈主岂不笑我?”济颠谈:“弟子知罪,今后再不敢了!”自此在寺过了年,逐日只在禅堂中随着众东谈主诵诵经思佛,混过两三个月。
倏忽暮春,天气睛朗。济颠忽又想动,来禀长老谈:“弟子久不外出,很多一又友恐怕荒漠了。当天出去看看,特来禀知,放弟子出去走走。”长老谈:“放便放你去,但只好两三日便要回想!”济颠应承了,遂一迳投万松岭毛太尉府中来,毛太尉接进去相见,太尉谈:“自从太后娘娘到你寺中,不觉又是半年了。那日你弄禅机,打筋斗,我甚为你耽忧愁,恐怕有祸,不期太后娘娘心灵性慧,倒突破了你盘中之谜,反再三的颂赞。”济颠谈:“那是我一时疯发了,有什么禅机,感谢佛天保佑,免了这场大祸,又完成了藏殿的功德,故当天特来谢谢太尉。”太尉谈:“你来得正好,当天花匠在竹园中掘得些新笋芽儿进来,我见是初出之物,将一半进上朝廷,还留一半在此,待我命庖东谈主煮来,与你尝尝崭新口味可好么?”济颠谈:“好是好,但作念和尚的,此时吃它,不免过分!”太尉谈:“笋乃素物,又非荤肴,有何过分?”济颠谈:“太尉不知,俗话说得好:‘一寸二寸官员有分,一尺二尺庶民得吃,如若和尚要吃,直待织壁。’我作念和尚的此时吃他,岂不外份?”说得太尉笑将起来,不一时庖东谈主煮了笋,又煮了两壶酒来排上。济颠一到口,便吃了泰半碗,又是几碗酒,吃得快活,便说谈:“我亏太尉高情,得以尝新笋,我家长老坐在寺中,梦也还不曾梦见,我且剩几块带且归,与他尝尝,也显得太尉情面。”太尉谈:“仅仅残剩的,怎好带去?”遂叫庖东谈主又取了一碗来,用荷叶包好,付与济颠,济颠作谢而回。
刚到山门,首座问谈:“你手里包儿,莫非狗肉?”济颠谈:“虽不是狗肉,却比狗肉更好意思。”因将包儿往他鼻上一塞,谈:“你且闻一闻看!”首座僧认作念耍他,忙把鼻子掩着躲开,济颠遂一迳到方丈室来见长老。长老问谈:“你为何当天才去便回想?”济颠谈:“因毛太尉留我吃新笋,我见滋味鲜好意思,因此讨了一包来请长老尝新,故此不曾阻误。”遂向侍者讨了一个盘来,将荷叶包打开,把笋儿倾在盘内,托上来献给长老。长老谈:“物虽微,却真贵一片好心。”遂举筷吃了好些,赞谈:“居然好滋味!”剩下的就叫方丈室中几个侍者分吃了。不一时,众僧得知,都来讨笋吃。长老谈:“这笋乃谈济带归来请我尝的,唯独一节,如何漫步众东谈主?”众僧谈:“这不干长老之事,多是济颠不是,佛法对等,你既自吃了新笋,又带来请了长老,难谈就不该化些来请请群众?”济颠谈:“你们只爽快说个化字,殊不知化东谈主东酉,有好些琐难,我在太尉府中,不知说了若干禅机,方才有得到口,你们坐在家里,白白就联想吃,也罢!就将这新笋为题,你们众东谈主作念得一首诗出,我受罪不妨,去化两担来请你们罢!”众僧听说作念诗,俱默然不语。长老谈:“他们如何理会得来,待老衲代他们作念一首吧!”遂信口七言一绝谈:
竹笋初生牛犊角,蕨芽初长赤子笾;
旋挑野菜炊香饭,即是江南二月天。
济颠谈:“好诗好诗!但他们要吃笋,若何倒要师傅作念诗?今我师既代他们作念了,我也回毫不得。”因而屈着指推算谈:“当天谅弗成有,明日料也还无,挨到后日,还你们两担罢!”长老谈:“新生物多寡有些就罢,如何论得担?”济颠谈:“包有!包有!”说罢又自颠耍去了。
到次日,又到毛太尉府中。太尉问谈:“你当天又来,莫非昨日的酒吃得不尽兴么?”济颠谈:“倒不为要酒吃,只因昨日承太尉的笋,且归与长老吃了。众僧看见,都馋哩哩要吃,再三求我来化,我看不外他们咽涎,就一时愉快化两担与他们,故又来打搅太尉。”太尉笑谈:“你这和尚真不晓事,一个才出土的新笋,只能掘些尝尝新,若何论起担来?”济颠谈:“只要肯舍,包管园中广有。太尉若不信,可叫花匠来问便知。”太尉遂叫花匠来问谈:“竹园里可曾有发些新笋出来?”花匠禀谈:“好叫太尉得知,昨日掘过一寸也不留,当天看时,满园中随地密杂杂都攒出头来,大是异事。”太尉又惊又喜,便对济颠谈:“当天方透芽,掘起必少,莫若养他彻夜,明日还可多得些,也许是因你来为众僧化缘一场。”济颠谈:“多谢太尉,如此更好。”太尉遂命备酒与他同饮,到晚就留在府中歇了。次早起身,太尉同济颠步入竹园,看那花匠将新长出来的笋,尽数掘起,共有五担,太尉交接叫五个值班的挑了,跟济公送到寺里去。济颠谢了太尉,领着这五担笋回寺来,众僧在山门前望见,尽皆高兴,忙来报知长老,长老颂赞谈:“谈济作用果是至极!”不一时济颠同笋到了,长老叫东谈主收了笋,取出五百文钱,酬劳了送笋的五个东谈主,一面即命煮笋,与合寺僧东谈主同吃了,众僧俱各高兴散去不提。
过了几日,济颠在寺,忽想起灵隐寺昌长老已死,不曾去送丧,又闻得是印铁牛作念了长老,不知章程如何?遂定了主意,要去看看,遂一迳走到灵隐寺,烦侍者通报了。长老想谈:“他是个疯子,一向被昌长老逐出外地,当天又来作念什么?莫非想着往事,要来缠扰?只不睬他便了。”遂交接侍者汇报不在,侍者回应了济颠,济颠冷笑了一声,又走到西堂来见小西堂,那小西堂也回说不在;济颠遂向行童,借了笔砚,去冷泉亭下作诗一首,骂长老谈:
几百年来灵隐寺,如何却被铁牛闲;
蹄中有漏难耕作,鼻上无穴不受穿。
谈眼岂如驴眼瞎,寺门常似狱门关;
冷泉有水无鹓鹭,空自留名在世间。
又作念一绝,讥刺西堂谈:
小小庵儿小小窗,小斗室儿小小床;
相差幼童并小行,小心折侍小西堂。
题完将二诗付与行童,迳自回寺,这行童不敢守密,将诗呈与长老,长老盛怒谈:“这济颠自负作念得两首诗,认得几个朝官,怎敢就如此无礼,将我轻薄,难谈我就罢了不成!”恨恨的想了一会,想出一计,那临安府赵知府是我最相好的,待我写书去,求他将净慈寺门外两傍松树,俱行砍去,破了他寺里的风水,他长老晓得是济颠起的祸根,势必罢了,方泄得我这口恶气。整个定了,遂写书去求赵太守不提。
且说德辉长老这一日正与济颠同坐,说些谈天,忽门公来报谈:“不好了!寺中祸事到了,临安府赵太爷,亲身带了百十余东谈主,要砍去寺门两旁松树!”长老着忙谈:“这些松树,乃一寺风水所关,若砍去,又目击得这寺就要败了,如何是好?”济颠谈:“长老休慌,待弟子去见他。”长老谈:“我闻得官东谈主特别锐利,你须要小心,切不可触他之怒,否则,便无法拯救了。”济颠谈:“我师宽心,万万无妨。”遂从安详容走出山门,向着赵太守施礼谈:“净慈寺布告僧谈济参见相公。”太守谈:“你就是济颠么?”济颠谈:“正是!”赵太守谈:“闻你善作诗词,讥刺骂东谈主,我今来伐你寺前的松树,你也敢作诗讥刺骂我么?”济颠谈:“水腐虫生,东谈主有可讥刺处方可讥刺之,相公乃一郡福星,庶民受惠,小僧颂德不遑,焉敢讥刺?相公此来若果是伐木,小僧不揣,吟诗一首,敢为草木乞其余生,望相公垂鉴。”赵太守谈:“你且念来我听。”济颠遂信口吟谈:
亭亭百尺接天高,曾与山僧作故交;
满眼枝柯千载茂,可怜刀斧一王人抛。
窗前不见龙蛇影,屋畔无闻风雨潮;
最苦早间飞去鹤,晚回难觅旧时巢。
赵太守听了济颠之诗,陈思了半晌谈:“你却是个有学问的高僧!本府误听东谈主言,险些造下一重罪孽。”遂命伐树东谈主尽皆散去,复与济颠作礼谈:“果是好诗,字字动东谈主,此地山环翡翠,屋隐烟霞,大有禅林风姿,意欲再求一首佳章,与小官参悟,万勿吝教!”济颠听了,遂信口长吟一律谈:
白石嶙嶙接翠岚,翠岚深处结茅庵;
煮茶迎客月当户,采药外出云满蓝。
花被鸟拈疑佛笑,琴为风拂宛禅谈;
今朝偶识东坡老,看破红尘不用参。
太守听了,叹赏不巳,谈:“吾师语含宿慧,谈现真修,下官有一律奉赠,以博一哂!”亦长吟一律谈:
不作主谈主间骨血僧,朗同明月净同冰;
闲思吐作诗坛瑞,变相留为法界征。
从性入禅谁问法?明心是性不传灯;
下根久堕贪嗔梦,当天方欣识上乘。
济颠听了,再三感谢,遂邀太守入寺献斋,太守欢然斋罢,方才别去。
长老见太守去了,方对众僧谈:“当天若非济颠,这些松树危矣!快叫东谈主请他来谢。”谁知这济颠诚恐惊动,早已自脱身去闲走,刚走到长桥,忽看见卖面果的王公门上贴着讣书,吃了一惊,忙走入去,只见王婆正坐在棺材边哭,看见了济颠,方说谈:“阿自制日与你相好,后日出殡,请你下火,说两句禅机,令他往生西方,也见你的情分。”济颠谈:“既要我下火,到后日准说罢,便走去长桥上枯坐,只见卖萝卜的沈一,挑着空担走来,看见济颠坐在桥上,便谈:“多时要请师傅吃一壶,苦无契机,当天有缘,倒撞着师傅枯坐,我又无事,同去旅社里吃一碗如何?”济颠谈:“甚好!”二东谈主遂走入旅社坐定,沈一忙叫店家取酒来倒,济颠一连吃了几碗,吃得爽快,看了沈一谈:“真贵你一片好心请我,我自有话对你说,不知你肯听否?”沈一谈:“师傅定是好话,且请说来,小东谈主焉有不听的理?”不知那济颠说出什么话来,且听下回领会。
济公活佛 降
批驳:
一、毛太尉请我吃竹笋,我也说出一篇道理来,且听谈:“一寸二寸,官员有分,一尺二尺,庶民得吃,如若和尚,直待织壁。”济颠我此刻也认作念和尚本份,不敢贪求口福。一寸二寸这种初芽嫩笋,是古时官员的份儿;一尺二尺笋,这种中笋是庶民的菜汤;轮到和尚,须待笋老丝韧,不错织成篱壁时,才可吃。正是:“出家东谈主,吃剩饭,打理残渣,好种福田。竹笋老,作篱杆,饱肚肠穿,茅庐盖腹上。既避风雨,又能遮寒,省钱划算!亦然惜福修高段。”
二、新笋可口,我猜测长老没这个口福,也就带些且归贡献一番,的确真贵有此孝心。并赏寺僧吃得畅怀,老衲学习地上小蚂蚁,闻香奉告伙伴,是孝亦义。
三、僧东谈主吃笋,也太豪侈,且听谈:
新笋初生物,探头命已枯;
吃它怜身弱,免得大成树。
还得深山住,任那风雨打,动怒足嚎哭;年老时,又被砍去盖茅庐,不如吞下僧肚腹,好上西天归净土。下了路,重新孕育,大雄宝殿作念龙柱。
四、吃罢竹笋,心血来潮,想起灵隐寺昌长老已去,不曾送丧,又闻得是「印铁牛」作念了长老,故且归探望一番。那知我这付德性,他们早已受不了,故避不碰面,老衲无奈,壁上题诗相讥,恼得印铁牛长老思攻击,串连了赵知府要来破去净慈寺风水,砍去寺前两旁松树,害德辉长老蹙悚失魄,幸我题诗相劝,总算使赵知府停战罢手,并结为患难之交,正是:
寺边松树太无辜,铁制牛犁嗔性愚;
欲破净慈风水地,心肠恶毒堕三途。
出家东谈主看到抵御事,尽心绪害东谈主者,可休矣!
一付窄肚肠,充满炸药味,
说什么宽仁,欺他外谈东谈主?
说什么假济公,真佛陀,看那善东谈主恨如仇,任意丑化,让我痛心!
若在当初,我早被你杀了砍头,似当天欲除松树消心恨,罪过罪过!
第十二回 佛力颠中收万法 禅心醉里指无明
却说济颠对沈一谈:“东谈主生在世,只为这具臭皮袋要吃,我看你又无长幼,竟日忙劳作碌何时得了?倒不如随我到寺里去作念个和尚,吃碗安顿饭罢!”沈一谈:“我久怀此意,但恐为东谈主愚蠢,一窍欠亨,作念不得和尚,若师傅肯带我去,当天就拜了师傅,跟师傅到寺里去。”济颠谈:“直截高兴,作念得和尚!”方吃完酒,就领了沈一入寺来参见长老谈:“弟子寻得一个门徒在此,望长老容留。”长老谈:“也好也好。”遂命侍者烧香点烛,叫沈一跪在佛前,替他摩顶受记,更名沈万法,正是:
偶然拜师傅,便娶鸳侣孙;
何须亲骨血,宽大是禅门。
次日,济颠无事枯坐,交接沈万法到灶下去扒些火来,万法谈:“师傅要火作念什么?”济颠谈:“我身上被这些饿虱子叮得痒不外,当天要寻他的无常,因此要火。”沈万法听了就去弄了一盆火来,放在面前,济颠就脱下僧袍来,在火上一烘,早钻出很多虱子来,内中有两个结在一块不放的,济颠笑谈:“原来虱子也有夫妻,我欲咬死他,又怕污了口,欲要掐死他,又怕污了手,不如作念个功德,请你一王人下火罢!”遂将僧袍一抖,很多虱子都抖入火中,济颠口中作颂谈:
虱子听我言,汝今当记着。既受血气成,当与皮肉处。清净不去修,藏污我衲里。大仅一芝麻,亦有夫和妇。靠我如泰山,咂我如甘雨。我身自非久,你岂能坚固。向此一炉火,切莫生惊怖。抛却蠕动躯,另觅东谈主天路。
咦!猛火光中爆一声,刹刹尘尘无觅处!
济颠复将僧袍穿上谈:“他不动,我便静。快快活活!”一面说,一面往外走,一迳走到王公家里,恰好运转办凶事,济颠对王婆谈:“你又不曾请得别东谈主,我便替你指路罢!”遂大声念谈:
面果儿王公,脾性最安详,擂豆擂了千百担,蒸饼蒸了千余笼。用了若干香油,烧了千万柴头,当天尽皆丢去。平日顾主难留,灵棺到此,何处投合?
咦!一阵东风吹不去,鸟啼花落水空流!
众东谈主把棺材直抬至方家峪(地名,即山谷),略歇下,请济颠下火,济颠手执火炬谈,群众听着:
王婆与我吃粉汤,要会王公往西方;
西方十万八沉,不如权且住余杭。
济颠念罢举火,亲戚中有窃笑的谈:“这师傅倒好笑,西方路远,还没查看,若何便一口许定了住余杭?”正说不了,忽见一东谈主走到王婆面前作揖谈:“恭喜婆婆,余杭昨夜令爱五新生了一位公子,令婿特使我来报个佳音。”原来,王公有个女儿,嫁在余杭,因是有孕,故改日送丧,今听说产了男儿,满心高兴,忙问谈:“这男儿生得好么?”那东谈主谈:“不但生好,还有一桩奇事,左胸下有面果王公四个朱字,东谈主东谈主疑是公公的后身。”众亲一又听了,方大震恐,知谈济颠不是凡东谈主,却都来围着他问因果,济颠见众东谈主围得紧,便跳在桌子上,一个筋斗,知道前头的东酉,众东谈主都大笑,济颠乘东谈主哗笑,便一迳走了。
离了方家峪,进了清波门,一直到了新官桥下,沈平斋的药铺中来。沈平斋却不在家,那沈姆妈往时最敬重济颠,忙请进堂中奉茶,亲备酒请他;济颠见了酒,不管好赖,一上手便吃了十余碗,已有些醉态,沈姆妈又托出一碗辣汁鱼来,济颠也不回绝,吃一碗酒,又喝些鱼汤,悄然无息吃得特别酩酊,方才作谢起身。沈姆妈见他醉了,嘱咐谈:“你往十里松且归,那里路静,你醉了须要小心些。”济颠糊糊涂涂的应谈:“我和尚一个空身段,有甚小心?通宵四更时,你们后门倒要小心。”竟磕趔趄绊的去了。沈姆妈听见济颠言语蹊跷,到了四更天抵御静,叫东谈主暗暗到后门去看,不期果有个贼在那里挖壁洞,那时喊将起来,方脱逃了。自此益发敬重济颠,就如“活佛”。
且说济颠刚走出清波门,身段醉软了,挣不住脚,一转,早一跤颠仆在地,爬不起来,竟闭着眼要睡。把门军及过往行东谈主,俱围拢来看,有的认得说:“这和尚是净慈寺的济布告!”有的说:“他吟得好诗,作念得好文,阿谁朝官不与他相好。”有的说:“这和尚没正经,一味贪酒!”内中有一个谈:“我要到赤山,过程净慈寺,却是顺道,我扶了他且归罢!”众东谈主谈:“好!好!亦然好事。”阿谁东谈主将济颠扶起来搀着走,济颠走一步,挣一挣,搀他好不吃力,缓慢的搀到十里松,济颠立脚不住,又颠仆了,那里再扶得起,那东谈主无法,只得撇了他,自走到净慈寺报信。沈万法急急的赶到十里松,只见济颠醉昏昏,酒气直冲的,睡在地下,沈万法叫谈:“师傅醒来!我扶你回寺去。”济颠看见是沈万法,便骂谈:“贼牛!你岂不知师傅醉软了,却叫我自家站起来!”沈万法无奈,只得将他扶起来站着,本身弯下身子去,叫他伏在背上,然后背起,走不上数十步,不谈那济颠酒涌上来,泛泛的要吐。沈万法谈:“师傅忍着些,待我背你到寺了再吐罢!”济颠也不言语,又被背着走,不上三五十步,济颠忽一阵恶心,那些秽物直涌上喉咙来,那里还忍得住,早一声响,吐了沈万法一头一面,沈万法欲要放下来打理,却恐再背费些力气,幸还有些蛮力,只得耐着秽臭,一迳背入寺中,到厨房内眠床上,方才放下,搪塞他睡了;然后去洗干净了头面,再来看师傅,只见济颠睡得熟熟的,就坐在掌握伺候。
等未几时,忽见济颠一毂辘子跳将起来,大声喊谈:“无明发呀!无明发呀!”众僧虽多听见,只认作念济颠酒狂,谁来理他?沈万法也糊糊涂涂,又搪塞济颠睡下,睡未几时,又见他跳起来高叫谈:“无明发呀!无明发呀!”此时已是更余时辰,众僧俱已睡了。济颠叫了许久,见无东谈主理他,遂走出来,绕着两廊,高叫:“无明发呀!无明发呀!”又叫了半晌,着了急,遂敲着各处的房门,大叫谈:“无明发呀!无明发呀!”直叫到三更时辰,忽罗汉堂琉璃灯烧着了幡脚,火烧起来了,及至众僧惊觉,爬起来时,早猛风随火,炎火腾腾,已延烧到佛殿与两廊各僧房了,众僧方才蹙悚,忙来救火抢物,已是迟了,只急得乱跑,济颠骂谈:“我叫了这半夜,都塞着耳朵不听,如今烧得这般,只能惜长老急促归去,不曾见得一面送他,可怜!可怜!”此时众僧苦作一团,那里还有心来听他的话,直烧到天明,早有很多官兵入寺来查火灾的首犯,已把两个监寺捉将去了。众僧一时烧苦了,捶胸跌脚,都恨恨的谈:“咱们晨钟夕梵,竟日修谈,难谈很多菩萨,就莫得少许灵感,救护救护?”济颠听了大笑谈:“你们这般呆和尚,如何得知成毁乃众东谈主之事,与佛菩萨何关?”因口念四句谈:
无明少许起逡巡,大厦千间故作尘;
我佛有灵还有感,当然楼阁一番新。
可惜偌大一个净慈寺,失了火,从前半夜烧起,直烧到次日午时方住,一殿两廊尽皆消灭,惟有山门不坏,群众立在山门下查点,僧众虽多束手待毙,却东谈主东谈主都在,只不见了长老,有的说,想是在方丈中酣睡,被火烧死了,有的说,定是见火紧,逃往寺外去了,众僧分头向各处找寻,未知长老果在何处?且听下回领会。
济公活佛 降
批驳:
一、遇着卖萝卜的沈一,挑着担子,日日劳作,却有善根,遇着我,称谈:“咱们真有缘,想请济颠喝一碗?”我看他机缘已到,便对他劝谈:“东谈主生在世,只为这个臭皮囊,何苦劳碌不胜,不如出家作念和尚,荒疏稳重,还能到天上!”沈一居然一口愉快,立即随我出家去。
二、烧香点烛,沈一跪在佛前,长老替他摩顶授记,更名沈万法,正是:
烧香点烛——去那不净,照这暗灵。
剃刀之下——光秃了头,抹去男女之相,免起色生郁闷之心。
佛法对等——就此一刀了断,管你贩夫宰相,出家就是通常。
跪在佛前——总算违抗,从今天起,好好或许,以备翌日爬上佛顶神色!
摩顶啊!——试尔秃顶圆不圆,亮不亮,不圆不亮,还须雕塑好生光!
授记啊!——禅门处死,指点存亡路,拴住恶鬼门,正高眼中藏,看尔正前线,师手提灯,装上正门,当日由此来,从今由此去,打开太平门,翌日(急时)好逃生!
沈一更名沈万法——万法本归一,一心生万法,祖生孙,孙变祖,浑沌生太极,太极在浑沌,留得真种性,灵山会世尊!
三、酒醉吐得沈万法周身秽物,这也要他洗个干净,以好修身!
四、乙醇火气大,劝世勿贪酒,免得家破东谈主亡,妻离子散,如不信,且看:
夜来济颠喊谈:“无明发呀!无明发呀!”火烧眉头,东谈主犹不知,大梦正酣,火宅安堵,小心!小心!
五、一把无明火,找不出启事?烧得净慈寺一干二净,又无逐一九,也没消防车,干火暴,有何用?也算是“天也空来地也空,东谈主生渺渺在其中;寺也空来佛也空,人间嚣嚣佛无踪!”
六、苦了众僧,抱怨菩萨不显灵,我谈:“成毁乃东谈主世之事,与佛菩萨何关?”点铁成金,不仅看破红尘,连佛菩萨亦空,只因空中才能生妙有!梓乡不烧去,新的若何来?正是:
烧去古寺庙,乐得菩萨好;
天地为大殿,无边梁亦高!
七、无明已去,却找不到长老,莫非藉火遁去,且待寻找?
第十三回 松长老欣锡禅杖 济师傅怒打酒坛
却说这净慈寺因火灾,不见了长老,众僧往各处找寻,并无思绪。济颠见了笑谈:“你们这般和尚,真个都是呆子,我已说过,长老原从天台来,当天已归天台去了,若何还寻得着他呢!”众僧俱不信,都谈:“那有此事,就是烧死了,少不得有些尸骸。”就叫烧饭的火工在方丈室瓦砾中去扒看,扒了多时,忽扒出了一块磨平的方砖来,上有笔迹,众僧争看,却是八句谢世偈言:
一生无利又无名,圆领方袍稳重行;
谈念只从心上起,禅机却是舌根生。
百千万劫假非假,六十三年真不真;
今向无明丛内去,不留一物在南屏。
众僧看得分明,方知长老是个高僧,借此遁去,方识济颠有些来历,不是乱言!然到此郊外,望洋兴叹,只得与济颠商计,要将烧不尽的木头,搭起几间茅庐,群众草草安身,济颠谈:“好!”忽走下厨去,看见屋虽烧去,却剩下一大锅热汤,济颠叫谈:“他事且慢商计,此间有好热汤,且落得来洗洗面。看你们不要恼坏了,我有支曲儿,且唱与你们听听,解解闷如何?”遂唱谈:
净慈寺盖造是钱王,一刹时烧得精光;大殿两廊都不见,只剩下四个土壤的金刚。佛地与天国,平空似教场,却有些儿不折本,一锅冷水换锅汤。
众僧闻听了都大笑起来:“如今这般苦恼,怎你还耍疯颠,咱们的苦,且搁开再说。但是两个监寺,被官府捉去,枷在长桥上,你须去救他一救方好。”济颠谈:“这个容易。”遂一迳走到长桥,果见两个监寺枷在那里,因笑谈:“你两个板里钻出头来,好像架子上安着灯泡。”两个监寺谈:“好阿哥!咱们在此好不苦恼,你不来救我,反来笑我?”济颠笑谈:“你且耐心捱一会,当然救你!”
说罢,竟往毛太尉府中来,毛太尉接着说谈:“闻你寺中遭了祝融,的确苦了。”济颠谈:“和尚家空着身子,白吃白住,有甚孤寂?只苦了檀越檀越,又要累他重造。如今两个监寺枷在长桥上,这却是目下剥肤的真苦,须求太尉宽仁,去救他一救。”太尉谈:“不至紧,特我写书与赵太守,包管就放,你且平静在此吃两杯,解解闷。”当即叫东谈主安排出酒来,与他对吃,济颠吃到半酣谈:“多感太尉高情,留我吃酒。但我牵记这些和尚,在火场上凄凄惶遽的没个理会,且且归看看。”遂别了太尉出来。
行至寺前,只见两个监寺已放了回想,向济颠谢谈:“亏了济师傅。”济颠谈:“谢倒不必谢,但蛇无头弗成行,这寺里僧徒又众,闹哄哄的莫得个好长老料理,却怎生过活?”首闲谈:“咱们正在此商酌,不知你请阿谁长老,方当家得这寺?”济颠谈:“我想别东谈主来不得,照旧蒲州报本寺松少林长老,方有些作用。”监寺谈:“这个长老居然是好,但恐他年岁高大,未必肯来。”济颠谈:“要他来也不难,只要多买些酒来吃得我快活。”监寺谈:“此系群众之事,况今粥饭尚且弗成周全,那有闲钱去买酒请你,你若不肯写书,只得群众写一公书去请。”济颠谈:“倘若公书请不来时,却要被我见笑,寺里既无酒吃,我只得别寻顾主。”遂一迳去了。
净辞寺合寺僧东谈主,同修了一封公书,叫个传使,竟到蒲州报本寺来,见了少林松长老,呈上请书,长老看了,谈:“承众东谈主好意思意,本该承命而往,但老衲苍老,如何去得?”传使又再三恳请,长老仅仅苦辞不允,传使无奈,只赢得寺,报知长老不来之事,众僧陈思不悦谈:“他不肯来,如何是好?”首闲谈:“除非买酒请济颠,叫他写书去,方有指望。”众僧无法,只得设法银子,买了一坛酒来,叫东谈主四下去将济颠寻来,请他吃。济颠见了酒,不问好赖,一上口,便吃了十数碗,吃得有些光景,方问谈:“你们这般和尚,平日最是鄙吝,当天为何肯破钞请我?想必是请不动松长老,又要我写书去请了。”众僧听了俱笑起来谈:“果是空走一遭,只得又来求你。”济颠谈:“吃了你们酒,定然推不得。”叫取笔砚来,写了一封书付与传使,然后又吃,直到沉醉方歇。且说这传使连夜赶到蒲州,直到报本寺来见长老,长老谈:“老衲已辞你去了,如何又来?”传使谈:“本寺济布告有简板呈上。”松长老接来罢了一看,上写谈:
伏以焚修过活,终是凡情;首创补天,方称圣手。虽世事有成必毁,但天谈无往不还。痛净慈不幸,净扫三千;悲德辉长辞,忽空四大。遂致菩提树下,法象凋零;般若声中,宗风忽视。僧归月冷,往交往来,如惊栖之鸟;东谈主去山空,零雕寥寂,如吹断之云。饱读布已失,何以增我佛之辉?衣食渐难,大约出如来之丑!欲再成尊容胜地,需仰仗本邑妙手。恭惟少林大和尚,行高六祖,德庇十方;施释教之铃锤,展僧东谈主之鼻孔。是以不辞沉,通其群众之诚,问候一函,求作禅林之主。若蒙允诺,瓦砾吐金碧之辉;倘发宽仁,崎岖现森林之色。大小皆面皮,休负诸山之望;近远悉舟楫,毋辞一水之劳。慧日峰前,看透险崖之句;南屏山畔,愿全灵隐之光。伫望现身,无劳牵鼻。
长老看了大喜谈:“济布告这等慎重,只得要去走一遭。”交接传使走汇报知济布告:“叫他休得出去,在寺候我,老衲只在月内准到!”传使谢了,先汇报知,众僧大喜,对济颠谈:“你千万不要外出,恐松长老练时没处寻你。”济颠谈:“若不外出,那得酒吃?”也不睬众僧,竟一迳去了。
监寺与僧商酌谈:“若留他在家,逐日那有这样多钱买酒!不留他,又恐长老来不见了他,不高兴。”首闲谈:“我有一法,且暂时哄着他,拿个大空坛,盛了湖水,泥了坛口,只说是赊来的好酒,待长老来了,方开来请你。等得长老来时,开出水来,也不外一笑。”监寺谈:“妙!妙!妙!”忙叫东谈主寻了济颠回想,对他说谈:“一向要买酒请你,却奈无钱,今在一个相熟东谈主家,赊得一坛好酒在此,却先诠释,直待长老练了,方开请你,你心下如何?”济颠谈:“既是如此,也要抬出来,我看一番才平静。”首座就叫两个烧饭火工,把坛子抬到面前,济颠谈:“既是扛来,便打开来,若干取些尝尝也不妨!”首闲谈:“这是新封泥的,开了就要走气,明日便无味了。”济颠谈:“也说得是,这一坛也尽够我一吃了。”仍叫火工扛到草屋里放着,逐日去看上两三遍。
过了数日,报说长老练了,众僧忙忙出寺去,远远接待进寺,长老先到草殿上,礼了佛,然后众僧请长老坐下,各执事逐一参见过,长老就要与济颠讲话。济颠辞谈:“有话慢讲,且完了正事!”急忙忙走去,叫火工将酒快扛了出来,取一块砖头,对泥头敲去,急低下头往返闻,却不见酒香,再将碗去打出半碗来尝尝,竟是一坛清水,心中盛怒,遂拾起砖头来,将坛子打得闹翻,流了一地的水,众僧在掌握都掩着口笑。济颠看见,益发急了,谩骂谈:“这一伙和尚怎敢戏我?”松长老听了,不知就理,问侍者谈:“这是为何?”侍者谈:“济师傅要酒吃作闹!”长老谈:“济公要酒吃,何不买两瓶请他?”济颠听见长老叫买酒请他,方位前分辩谈:“这班和尚不肯买,还说是无钱,情犹可恕,怎将水充作酒来作弄我,这样无礼,该骂不该骂!”
长老听说将水充酒耍他,禁不住也起来谈:“该骂该骂,但你不要与他们一般目力,我自买酒请你。”济颠谈:“长老远来,我尚未曾与长老洗尘,什么道理反要长老破钞!”长老谈:“我与你同是一家,那里论得你我!”不已而已叫东谈主买酒来,济颠因开坛时,已是垂涎了半晌,喉咙里已稍稍有声,今酒到了面前,那里还忍得住?也不顾长老在前,一连就是七八碗,吃得快活,想起前事,也自笑将起来,对着长老谈:“弟子被这班和尚耍了,如今想起来,又好恼又好笑。因作念了两首词儿,聊自解嘲,且博长老一笑。”遂叫取纸笔,写出呈上,长老展看,却是两首点绛唇:
残液满喉,只谈一坛都是酒。指望三瓯,止住涎流口。不意厄运,尽为西湖有。唯而否?这班和尚,说也确切丑!
亏杀阿难,一碗才干又一碗。甘雨虽甘,那得如此满。不是饕贪,全仗神灵感。冷与暖,自家打点,更有谁来管?
长老看了笑个不停,又赞谈:“济公不但学问精微,即游戏之才,亦古今无二。老衲初到,尚未细问,不知贵寺被焚之后,这募缘的榜文,曾作念出张挂么?”济颠谈:“这伙和尚,只想各自强房头作念东谈主家,谁肯来料理这正事,还求长老作念主。”长老谈:“既是未作念,也耽迟不得了,当天就要借你大笔一挥。”济颠谈:“长老有命,焉敢回绝?但是酒不醉,文思欠安,求长老叫监寺再买一壶酒吃了,方才有兴!”长老谈:“这个容易。”遂又叫东谈主去买来,济颠吃了,不知又作何状?且听下回领会。
济公活佛 降
批驳:
一、净慈寺焚,长老居然被火葬去。六十三年岁月,如今火中栽莲,不留一物。来也空,去也空;杀菌消毒,又省得一些棺材本!
二、寺既被焚,寺僧被火烟薰得束手待毙,又寻长老不得,见了所留偈言,才知“大众已去!”此时济颠犹乐祸幸灾,唱个小曲簸弄众僧,谈:“一切精光,只剩四个土壤金刚,佛地与天国,平空似校场;却有些不折本,一锅冷水换锅汤。”哈哈!一切归净土,冷水烧得变热汤,好为众僧洗迷惘,免得火工远程烧滚水,群众洗个酣畅!颠僧为若何此这般,且听谈:
成毁不在心,灭却贪痴嗔;
寺亡我还在,不死一圣僧。
三、长老既走了,还得请个独揽料理寺物(寺虽毁,地犹在;心肠烧不毁,故云:此寺非寺,仍有东谈主住)。寺僧欲请报本寺松少林长老,长老回绝年老不想别住,只得请我修书叩请松长老了,但我无酒不成书,真也个:
无酒事情休,有杯解万愁;
修书请长老,醉笔画自大。
四、松长老被我生花醉语感动,只得往净慈寺走一趟,且看个究竟。正是:“众僧请不动,济颠来关说。”
五、众僧为留住颠僧,以待松长老驾到,以水作酒(以计就计,且让寺僧平静),骗得我空高兴。我发觉后,盛怒,突破酒坛,只见片瓦无存向东去,好让长老乘此西边来!正是:
突破砂锅问到底,一坛清水味无香;
颠僧喜欢杯中物,醉去天台跳海洋。
六、焚寺重建,又劳济颠大手笔,哈哈!
正经僧,没法式,敲打念唱求果腹;
济颠僧,漫醉步,弄瓶唱歌洗肠肚。
确切经,假正经,看谁大智办得行!
第十四回 榜文叩阍惊皇帝 酒令参禅动宰官
话说松长老又买酒来请济颠吃得醉了,特别快活,便提起笔来写谈:
伏以大千世界,不闻尽变于沧桑;无量佛田,到底尚存于天地。虽祝融不谈,肆一时之恶;风伯无知,助三昧之威。扫法相,还太虚;毁金碧,成焦土。遂令东土凡愚,不知西来神秘。息交皈向路,岂独减湖上之十方?不开便捷门,实乃缺域中之一教。即东谈主心有佛,不碍真修;恐俗眼无珠,必须见像。是以重思积蓄,造浮屠于九层;再想修持,塑金身于丈六。幸遗基尚在,非比首创之难;群众犹存,不费招寻之力。倘邀天之幸,自不日而成。然工兴土木,非布施钞票不可;力在布施,必如大檀越方成。故今下求众姓,益思感动东谈主心;上叩九阍,直欲叫通天耳。希一东谈主发心,冀万民着力。财聚如恒河之沙,功成如法轮之转。则钟饱读复震于虚空,香火重光于先帝。自此亿万千年,尊容不灭如金刚,天东谈主神鬼,功德长铭于铁塔。——谨榜。
长老看见济颠作念的榜文,精真金不怕火神秘,大有感通,不胜之喜,愉快作为净慈寺当家,并随即叫东谈主端持重庄写了这通,高挂于山门之上,过往之东谈主看了,无不赞好意思。
未几时,哄动了合城的焕发东谈主家,都来看榜,多有发心乐助,也有银钱,也有米,也有布的,日日有东谈主送来。长老高兴谈:“情面如此,粗略本寺有可兴之机矣!”济颠谈:“这些小布施,只能吵杂山门,干得甚事?过两日少不得有上千万的大檀越,方好动工。”长老谈:“劝东谈主布施,只好聚少成多,怎说上千上万的?”济颠笑谈:“小檀越的当然聚少成多,若遇着大檀越,非上千上万,他也自开不得口,自出不到手,少不得有的来。”长老谈:“若能如此更好。”
又过两日,济颠忽走入方丈室,对长老谈:“可将山门前的榜文,叫东谈主用上好的锦笺,端端楷楷的写下一张来。”长老谈:“榜文挂在山门前,东谈主东谈主看见,又抄写它何用?”济颠谈:“或许有不肯亲身外出之东谈主,要来讨看,快叫东谈主去写,迟了恐写不足!”长老见济颠言语有因,只得叫东谈主取出一幅锦笺去写,刚才写完,只见管山门的香火,急忙忙的进来报谈:“山门外有一位李太尉,骑着马要请长老出来言语!”长老听了,慌忙走出山门,躬身接待谈:“不知大东谈主来临,有失远迎,请到内部用茶。”那太尉见了长老,方跳下马来答礼谈:“茶倒也不用用,但辅导你山门前这榜文,是几时挂起的?”长老谈:“是初三挂起,今已七日了。”太尉谈:“现在皇爷昨夜三更时辰,梦见身游西湖之上,亲目击诸佛菩萨,俱露处于净慈寺中,看见山门前一谈榜文,字字放光,又见榜文内有上叩九阍之句,醒来记忆不清,不知果是有无?故特差下官来看,不谈山门前果有此榜文,果有此叩阍之句,大是奇事,下官白手未便覆信,烦长老可将榜文另录一谈,以便归呈圣览。”长老随命侍者,将预写下的锦笺,双手献上谈:“贫僧已录成在此伺候久矣!”太尉喜谈:“原来赤诚有前知之妙,下官奏知皇爷,定有好音!”说罢就急促上马而去。长老见内臣来抄榜文,说出皇帝梦中之事,知谈济颠不是凡东谈主,正待进来谢他,不知他疯疯颠颠,又往何处去了。
次日只见李太尉指挥多东谈主,押着三万贯到寺来说:“皇爷看了榜文,却是与梦中所见通常,甚称我佛灵感,又见有叫通天耳之句,特别高兴。故慨然布施三万贯,完成胜事,叫下官押解前来,你们可点明收了,我好回旨。”长老见了不胜大喜,因率合寺五百僧东谈主,焚香点烛,望阙谢了圣恩,查收了宝钞。然后请李太尉献斋,斋罢,李太尉自去覆旨,不提。
长老因有了三万贯宝钞,一时足够,遂择了一个吉日,作念了一坛佛事,一面叫东谈主采买木料,一面叫东谈主去买砖瓦,一面招聚各色匠东谈主,兴起工来,寺里自有了皇帝梦看榜,文赐钞这番举动,传将开去,那各州府县官贵大亨,以及商贾庶东谈主,无个不来,一时赋税广有;但只恨临安山中买不出为梁为栋的大木头来。松长老甚是不快,与济颠商酌谈:“匠东谈主说要此等大木,除非四川方有,四川去此甚远,莫说无东谈主去买,就买了也难载来,却如何是好?”济颠谈:“既有心作念事,天也叫通了,四川虽远,不外只在地下,毕竟要用,苦我不着,让我去化些来就是了。但是路远,要吃个大醉方好!”长老听了,又惊又喜谈:“你莫非取笑么?”济颠谈:“别东谈主面前好取笑,长老面前怎敢取笑?”长老谈:“既是这等说,果是真了。”忙交接侍者去买上好的好意思酒,绝精的好菜来,尽着济颠受用,济颠见好意思乙醇肴,又是长老请他,心下特别快活,一碗不罢,两碗贬抑,一刹时就有二三十碗,直吃得眼都瞪了,身子都软了,竟如死了一般,坐将下来,长老与他言语,他都昏昏不知,因此交接侍者谈:“济公当天醉得东谈主事不省,料走不去,你们可扶他去睡罢!”侍者领命,一个也搀不起,两个也扶不动,没奈何只得四个东谈主连椅子了抬到后边禅床上,放他睡下,这一睡直睡了一日彻夜,也不见起来。众僧疑他醉死了,却又周身温煦,鼻息和洽,及要叫他起来,却又叫他不醒,监寺走来埋怨长老谈:“四川路遥,济颠一东谈主如何能够走去化缘,他满口应承,不外是要骗酒吃。今长老信他胡言,醉得不死不活,睡了一日彻夜,还不起来,若要他到四川去,恐怕不知何时!”长老谈:“济公既应承了,必有个主意,他怎好骗我,今睡不起,想是酒吃多了,且待他醒起来,再作道理。”监寺见长老回护,不敢再言。
又过了一日,济公仅仅酣酣酣睡,又不起来。监寺着了急,又同了首座来见长老谈:“济颠一连睡两日两夜,叫又叫不醒,扶又扶不起,莫非醉伤了肺腑,可要请个医师来与他药吃。”长老谈:“不用你火暴,他自会起来。”监寺与首座被长老拂了几句,因对众僧说谈:“长老明明被济颠骗了,却不意识,只叫等他醒来。醒起来时,也弗成到四川去化大木,好笑!好笑!”
却说济颠睡到了第三日,忽然一毂辘子爬了起来,大叫谈:“大木来了!快交接匠东谈主搭起鹰架来扯!”众僧听见都笑的笑,说的说谈:“济颠骗长老的酒吃,醉了三日尚然不醒,还说梦话,发疯颠哩!”济颠叫了半晌,见没东谈主理他,只得走进方丈室来见长老谈:“寺里这些和尚,满是懒惰,弟子费了很多心绪力气,化得大木来,只叫他们交接匠工搭鹰架去扯,却全然不睬。”长老听了,也似信不信的问谈:“你这大木是那里化的?”济颠谈:“是四川山中的。”长老谈:“既化了却从那里来?”济颠谈:“弟子想大木路远,若从江湖来,恐怕远程,故就便往海上来了。”长老谈:“若从海里来,必从亹子门到钱塘江上岸,你若何用鹰架来扯?”济颠谈:“很多大木,若从钱塘江搬来,须费若干东谈主工,弟子见大殿前的醒心井,与海叠加;故将大木都运到井下面来了,是以要搭鹰架。”监寺禀上长老谈:“师傅不要信他乱讲,他吃醉了睡了三日,又不曾外出,那里得甚大木来,又要搭鹰架费东谈主工?”长老喝谈:“叫你去搭便去了,怎有很多谈天!”监寺见长老发怒,方不敢再言,只得退出,叫匠工在醒心井上搭起一座大鹰架,四面俱是转轮,以收绳索。绳索上俱挂着勾子,准备扯木。众匠工东谈主搭完了鹰架,走近井边一看,只见满满的一井清水,那里有个木头?都笑将起来谈:“济颠说痴话是惯了的,也罢了,若何长老也痴起来?”监寺连忙走来禀长老谈:“鹰架俱已搭完,井中唯独水,不知扯些什么?”长老问济颠谈:“不知大木几时方到?”济颠谈:“也只在三五日中,长老如若弥留,须再买一壹酒,我有酒吃,明日就到。”长老谈:“要吃酒何难!”即交接侍者买了两瓶酒,请他受用。济颠也不问长短,吃得稀泥乱醉,又去睡了。长老练底有些目力,也还耐着,那些众僧看见,便三个一攒,五个一簇,说个不停,笑个贬抑。
不期到了次日,天才微明,济颠早爬起来,满寺大叫谈:“大木来了!大木来了!快叫工匠来扯!”众僧听了,只谈是济颠发疯,没个来理会他,济颠遂走入方丈室,报知长老谈:“大木已到井了,请长老去拜受!”长年老喜,连忙着了僧衣,亲走到草殿上,与众匠工佛前礼拜了,然后唤监寺纠集众匠工,到井边来扯木。监寺也只付之一笑,但是长老交接,不敢不来。及到了井边一看,那有个木头的影儿?监寺要取笑长老,也不说有无,但请长老自看;长老走到井边低头一看,只见井水中间居然知道一二尺长的一段木头在水外。长老看见满心高兴,又要了一张毡条,对着井拜了四拜,拜完,对着济颠说谈:“济公的确难为你了!”济颠谈:“佛家之事,怎说难为?但只能恨这班和尚,看看木头,叫他请东谈主工扯扯,为何尚不肯动手?”长老叫监寺谈:“大木已到,为何还不动手?”监寺缓慢地走到井边,再一看时,忽见一段木头越过水面,方吃了一惊,暗里想谈:“济颠的神通,真不可思议矣!”忙命匠工系下去,将绳上的勾子,勾在木上,然后命匠工在转轮上扯将上来,扯起来的木头,都有五六尺,围圆七八丈长短,扯了一株,又是一株冒出头来。长老向济颠问谈:“这大木有若干颗数?”济颠谈:“长老不要问,只叫匠东谈主来算一算,要用若干,只管取,若够用了,就罢,也不可豪侈。”长老因叫匠东谈主估量,那几颗为梁,那几颗为柱,到六七十颗,匠东谈主谈:“已够用了。”只说得一声够了,井中便没得再冒起来了,合寺僧众皆惊以为神。这净慈寺自有了这些大木,不一二年间,殿宇楼台,僧房方丈,已汲引得王人王人整整,比从前更觉光辉。
这一日,济颠正在雷锋塔下水云间中,同常长老两个吃酒,忽见寺里的火工寻着来谈:“长老叫我寻你吃酒,快去快去。”济颠听是长老寻他,遂别了常长老,忙忙回寺,来见长老谈:“火工说长老呼唤弟子,不知有何法旨?”长老谈:“我见古刹已按次将成,心下稍安,故买酒请你,不谈你已吃了酒来,不知你还吃得下否?”
济颠笑谈:“我闻昔日孔圣东谈主有言:‘食不厌精,脍不厌细。’我前日已为佛家添了两句谈:‘酒不厌多,吃不厌醉。’有便即请拿来,若何吃不下?”长老听了大喜谈:“酒尚未饮,早已参破真禅,妙妙妙!”叫侍者取出酒来,济颠见了酒,就像未曾吃过的,拿上手甜甜密蜜,又是十余碗,一面吃,一面说谈:“寺中多亏请得长老来作主,叫我相帮,今已成个面目,唯独两廊影壁,尚未曾画,是个未了,弟子平静不下。”长老谈:“你既平静不下,何不再化一个显宦,周至了也好。”济颠谈:“长老可叫个监寺取出缘簿来查查,看临安显宦还有何东谈主,不曾布施?”监寺查来查去,唯独新任王巡抚,未曾布施。济颠谈:“未曾布施,等我去化他,必要他喜舍三千贯,为画壁之用,方才饶他。”长老听说,皱着眉摇头谈:“这官万万不可去缠他,不但不肯布施,或许还要惹出祸来。”济颠问谈:“这是为何?”长老谈:“你还不知,我闻得此官,原是个穷秀才,未得第时,常到古刹里投斋,时时被僧东谈主规避,不供斋饭,及戏侮他,他是以大恨和尚,曾怒题寺壁谈:‘遇客头如鳖,逢斋项似鹅。’这等抱怨,去化他何益?”济颠谈:“不妨事,他偏怀嗔,我专爱去化他!”
众僧劝不住,济颠竟带着酒兴,疯疯颠颠,一迳走到巡抚府前,远远立在宣化桥上,窥牖赤子的巡视,却值王巡抚坐在厅上,看见了盛怒谈:“我一个宪府,什么僧东谈主竟敢这等斗胆,在此探望?”遂交接公差:“捉他进来!”那三四个公差领命,一王人走到桥上,将济颠一把捉住,到厅上跪下,巡抚拍案痛骂谈:“你这和尚怎敢斗胆,立在我府前外桥上窥牖赤子的巡视?”济颠谈:“大东谈主的衙门外,群众不错站,为何唯独我不可在衙门外站一站?”巡抚拍桌骂谈:“斗胆!”济颠谈:“若何?我这一站就是斗胆?”巡抚谈:“你还强辩!别东谈主稍站便走,而你这丐和尚不仅站了半天不走,还探头向内巡视,难谈这不是斗胆?”济颠谈:“小僧因条目见相公,怕无东谈主肯通报,故不得已在此巡视。”巡抚谈:“你有何事要来见我?”济颠谈:“闻知相公恼和尚,故特来诠释!”巡抚谈:“你何由知我恼和尚,你又有些什么诠释?”济颠谈:“小僧也不敢诠释,唯独一节分缘,说与相公,求相公内省。”巡抚谈:“你且说来,说得好,免你处治,说得不好,加倍用刑!”济颠谈:“昔日苏东坡与秦少游、黄鲁直、佛印禅师,四东谈主共饮,东坡行下了一令,要群众作对联助兴,作对联的重心:前面一句是要一件落地无声之物,中间二句是要有两个古东谈主,临了要结诗二句,要说得多情有理,又要连续,如弗成者罚。”那时掌握看的东谈主,都替济颠耽忧。济颠却不慌不忙的,屈着指头谈,相公听着:
“苏东坡说谈:‘笔毫落地无声,昂首见管仲,管仲问鲍叔,何以不种竹?鲍叔曰:只须两三竿,清风当然足。’
秦少游说谈:‘雪花落地无声,昂首见白起,白起问廉颇,如何不养鹅?廉颇曰:白毛铺绿水,红掌戏清波。’
黄鲁直说谈:‘蛀屑落地无声,昂首看孔子,孔子问颜回,何以不种梅?颜回曰:前村深雪里,昨夜一枝开。’
佛印禅师说谈:‘天花落地无声,昂首见宝光,宝光问维摩,僧行近如何?维摩曰:遇客头如鳖,逢斋项似鹅。’”
王巡抚听了,打动当年心事,忍不住大笑起来谈:“趣话参禅,大有可思!且问你是那寺僧东谈主?叫甚名字?”济颠谈:“小僧乃净慈寺布告,法名谈济的即是。”王巡抚大喜谈:“原来就是作念榜文,叫通天耳的济布告,果是名下无虚,快请起来相见!”重新相见过,就邀入后厅,命东谈主整酒相留,巡抚亲陪,二东谈主吃到投契处,济颠方说谈:“敝寺因遭风火,今蒙圣主并宰官之力,重建一新,惟有两廊影壁未完,条目相公慨然乐助。”巡抚谈:“下官到任未久,恐弗成多,既济师来募,当然有助。”因天色已晚,就留济颠宿了。到次早便整办俸钞三千贯,叫东谈主押着,送到净慈寺来,济颠方谢别巡抚,一同回寺,不知后事如何?且听下回领会。
济公活佛 降
批驳:
一、我为了给长老起信,醉后即提笔写了一谈榜文,长老见此榜文甚为高兴,赞谈:“一语双关,不是盖的!”便将榜文挂在山门,让过往行东谈主见了能发心布施,好重盖净慈寺。过后,虽日日有东谈主送赋税布施,但杯水舆薪,救不得这遍大火,我谈:“要化个大檀越,非布施上千上万不行!”遂叫东谈主另抄一份榜文以备……。
二、挂文将七日,我本领至极,夜里闯入皇上梦中化缘,那夜皇上梦游西湖之上,看见诸佛菩萨,俱露处净慈寺中,并见山门上一谈榜文,文内又有“上叩九阍,直欲叫通天耳。希一东谈主发心,冀万东谈主着力……”之句,正表示皇帝须行此义举。皇上醒后派东谈主来访,居然梦中非幻,确有此事,龙心大喜,慨施三万贯钱。济颠手眼通天,具有先知,故耍此一笔,让皇帝也亲近佛法,种下菩提善根。
三、各官府大亨见皇上布施三万贯,也不甘人后,王人股东布施,一时万物云集,米粮充裕,众僧大喜,正是:
失去净慈寺,换得粮银库,
镌脾琢肾有,旱苗得雨无?
四、万物王人备,独缺建寺大木梁,松长老心中闷闷,匠东谈主又谈:“要此等大木,四川才有。纵四川买了,要运到此处,又无货柜车,也没怪手拖,如何办?”我谈:“既有心作念事,天也叫开了;四川虽远,不外只在地下。”正是:
精诚团结,金石为开;
西天虽远,家住如来。
五、我自甘负责到四川采购木梁一事,喝醉了酒,睡了三日才醒来?长老问谈:“那里去?”我谈:“采购去!”又问:“如此自告致力于,莫非策画回扣?有无被木料商请到酒家喝酒去?”济颠谈:“回扣倒无,喝酒却有,但都出酒吐光了,不算让步?”害长老无法搞定!
六、胡言醉语,一觉醒来,却若有其事,大呼木料已由海底运来,在大殿前的「醒心井”中,此井与海叠加!听了这些,莫非神话连篇?非也,东谈主身有个“醒心井”,海底在屁下,有尿水、粪土,这个终南捷径,长有一大栋梁本根,上可树为龙柱(脊髓骨),下可表示九幽冥府。东谈主心一醒,精不泄,气不散,自可造个七层塔,再加上几根“排骨架”(鹰架),即成了。
七、不丰不杀,六七十柱已可作栋梁,不贪即止,免本的也须节制,公司的电话少打!
第十五回 显神通替古佛装金 解冤结遇死东谈主走路
话说王巡抚将三千贯钞,差东谈主同济颠押解到寺,长老与众僧,那一个不喝辨谈:“化得这位宰官的钱,真要算他的技能!”一面准备斋点理睬来东谈主,搪塞了且归,一面就请画师来,将两廊与影壁作画,不几日俱已画完。长老与济颠商酌谈:“如今诸事俱已王人备,唯独上头的三尊大佛,不曾装金,虽曾经稀薄化些,却换不得金子,干不得正事,奈何?”济颠谈:“这不至紧,长老若将稀薄布施买酒来请我,我包管你装这三尊大佛的金子是了。”长老谈:“既是济公肯担当装金的布施,现在职你买吃可也。”济颠大喜谈:“既证明了,快快买来,待我吃得醉了,明日装金,也好装得厚些。”长年老喜,随叫收贮僧,取出装金的布施来,买酒请济颠吃,济颠吃得大醉,竟去睡了。到了明日,知装金的布施钱还有,又要来吃,收布施的僧东谈主,因是长老交接,便又买了请他,当天也吃,明日也吃,吃到十数日,前面的布施已吃完了,背面东谈主听见装金的布施,都是济颠买酒肉吃完了,便不肯布施。济颠骂谈:“酒已莫得了?”监寺因对济颠说谈:“你吃装金的布施钱,原说装金就包在你身上,今布施已吃完了,不见你装一片金儿;故东谈主不信,必不肯布施。你既有技能装金,何不先装起一尊来,与东谈主看看,东谈主见了的确实事,便布施下来,只愁你吃不完哩!”济颠谈:“你也说得有理,如今你可先垫出些银子,买两壶酒来,待我吃醉了,好装金。”监寺听见他说吃醉了就装金,没奈何,只得叫了东谈主买了两壶酒来与他吃,济颠吃得不醉,又要监寺去买,监寺买来,济颠又吃完了,还不大醉又要买。监寺谈:“你吃了三壶,已醉得模隐晦糊,怎只管要吃,这酒我是挪移银子买来的,那里有得很多?你且装起金来,再请你也不迟。”济颠谈:“不是我苦苦要吃,但三尊佛的法身甚大,要很多金子,若吃得不尽醉,装起来,酒醒了,剩下些装不完,便远程了。莫若再买一壶来,待我吃得沉醉,便装个一了百了,岂不妙哉?”监寺听了,只认他说谎话骗酒吃;因而硬回他一句谈:“现也没钱得买了,你也吃得够了,就装不完,若干剩下些,再化东谈主装完,你且快装起来看看。”济颠谈:“既是这样说,通宵我到大殿上去睡。”
此时大殿新造得特别整王人,监寺怕他践污,便谈:“大殿上如何睡得?”济颠谈:“佛爷在大殿上我不去料理,却若何装金?”监寺没法,只得叫照料香火拿了铺盖,同他到大殿上去。济颠叫照料香火的将当中供桌上的香炉烛台,都收开了,把铺盖放在上头,又交接监寺谈:“可将殿门闭上封好了,不许一东谈主考核,若容东谈主考核,装不完时,却休怪我。”交接毕,竟在供桌上打开铺盖,放倒头酣酣的睡去。监寺见他屡屡有些妙用,不敢拗他,只得将殿门闭上,但凡看得见内部的窍洞,都用纸头封好。
此时天已近晚,众僧平静不下;俱在殿门外探听音尘。初时一毫影响也无,首闲谈:“不见响动,定是睡熟了;似此贪眠,若何装金?”执事僧谈:“且莫说贪睡,看他光光一个身子,金在那里?”有的谈:“都是长老没主意,信他胡言!”你也说说,我也讲讲,将交三更,忽听得殿里吐逆之声大作。监寺听了,连连跌脚谈:“不好了!我叫他少吃些,仅仅不肯间断。如今在供桌上吐得肮肮脏脏,成甚面目!装金之事,又是一场虚话了。”歇未几时,那吐逆之声忽然大作。众僧谈:“罢了!罢了!休要装什么金,快把门打开,早早请他出来,还省些时打理。”监寺谈:“既是吐污的,索性再耐他半个时辰,等他出来,羞他一场,使他没得说,连长老的嘴也塞住了;倘开早了,他不免又借此胡赖。”众僧谈:“亦然!亦然!”又捱了一会,又听得殿中吐逆之声更响,众僧俱各愤激不外,隐忍不住,定要开关。监寺禁约不住,只听他们将殿门开了,不开犹可,及开了一看,只见三尊大佛,周身上全照得闪耀争脸,特别精彩,那济颠抱着西边的大佛,在那里干吐,供桌高下,那里有少许恶浊?济颠早跳下来,埋怨监寺谈:“我说酒不够,叫你再买一壶,吃足了便好周至大事。谁知你特别鄙吝,苦苦的舍不得,如今右边大佛右臂,还有尺余莫得金子装,你若听信我言,再捱一刻开门,苦着我呕肠空肚,或者装完也未可知。你又听任他们开了门进来,如今剩下这尺余,若何办?我须与长老证明,不要怪我劳动不周。”监寺见他如此神通,方连连认罪谈:“是我不是了。”遂报知长老,长年老喜,忙忙起来,净了手面,穿上僧衣,走到大殿上来,职事僧撞钟擂饱读,将合寺僧众集王人了,一同瞻礼装金的佛像。众东谈主看见金光闪耀,比寻常的金,大不相易,无不颂赞神异。看到右边佛臂上,少了尺余金子,问知是酒买少了,兼开早了门之故。长老盛怒谈:“罚那监寺赔出银来买金装完!”
监寺没奈何,只得买了金子,叫匠东谈主赔装上去,却是奇怪,任你完全的黄金,装在上头,比着别处少合计阴暗而无光,到了其后,惟有此处零碎,余俱不坏,方知佛法庞大,不可思议。正是:
不是圣东谈主无圣迹,若留圣迹定至极;
禅参几句糊涂语,自认高僧岂不惭?
一日,济颠到九里松去闲游,适有一个大亨家,盖造三间厅房,正待上梁;看见济颠走过,知他口灵,便邀住了,求他说两句祥瑞的佛语,讨个好辨头。济颠谈:“佛语尽有,只要酒吃得快活,说来方才有效。”那大亨忙叫东谈主搬出酒肴,尽他受用,济颠一连吃了十三四碗,有些醉态,便叫谈:“吉时已到,快些动手!”众匠作听了,忙忙将梁抬起安放停当,济颠大声念谈:
当天上红梁,愿出千口丧;
妻在夫前死,子在父先亡。
济颠念完,也不作谢,竟一直去了。那大亨好生不悦谈:“这和尚原来恶棍,我好好将酒请他,要他说两句祥瑞话儿,他却是说丧说亡的,这等可恶,方才该扯住了骂他一场才好!”那工匠中有一个进修的谈:“这和尚念的句句是祥瑞之话,你怎反怪他?”屋大亨怒谈:“归天怎说是祥瑞?”工匠谈:“你想想看,这三间厅屋里,若出千口丧,快也过得几百年了。妻死夫前,再无寡妇了。子在父亡,永赓续嗣了。东谈主家祥瑞莫过于此,还不快追他回想拜谢!”那屋主听了,方才大悟,急急叫东谈主追去,已不知往那里去了。
那济颠走到一家馄饨店前,店主认得是济颠,便邀入店中吃一碗茶,济颠吃完了谈,“我承你请我一番好意!没甚酬报,你取笔砚来,待我将‘馄饨’为题,作念几句写在壁上,与东谈主看看也好!”店主忙取笔砚来,济颠提起笔来写谈:
外像能包,中存善受。杆出粗劣,捏成妙手。我为生财,他贪适口。砧几上叹免碎身,汤镬中曾翻筋斗。舍身只能救饥,没骨不胜下酒。把得定,横吞竖吞;把不定,东走西走。牢记山僧嚼破时,他年满地一时吼。
济颠方才写完,忽一个青年,满脸焦黄,刚走到店门前,一跤颠仆了,看看已是莫得了气。店主惊到行为无措,连连顿足谈:“这个无头东谈主命,那里去办?”济颠谈:“不要慌,待我叫他去了罢!”遂向死东谈主作颂谈:
死东谈主你住是何方?为何因病丧街坊?
我今指你一条路,向前静处好安藏。
念罢,只见那死东谈主一毂辘子爬将起来,竟像活的一般,又往前走,直奔到岭眼下,又颠仆死了。店主并四邻的东谈主看见,喜之不胜,谢意不尽!正要作谢,济颠乘空早一迳走了。走到“万工池”前,见一伙东谈主在那里吃螺蛳,将螺蛳屁股夹断,用一个刺针儿挑肉吃;济颠见了念一声:“阿弥陀佛!”即说:“有甚滋味?害这很多人命,不若舍与贫僧放了生罢!”济颠说毕,众东谈主笑谈:“赤诚父不要取笑,已夹去屁股的死螺蛳,若何放生?”济颠谈:“你们若肯放,莫得屁股也可生得,若不肯放,即是死的,存亡只在你们众檀越一转移间。”众东谈主尽将吃的螺蛳,都递给济颠,谈:“既是这等说,咱们愿赞成了,请赤诚父放个活的与咱们看看!”济颠接在手中,一王人抛入池中,口中念谈:
螺蛳!螺蛳!亦禀物质;命虽寒微,性岂无知!纵不幸遇馋东谈主,而死于鼎镬;岂无缘仗佛力,而生于清池。莫嫌无屁股,应知是低廉。
咦!自今重赴清泉水,好与鱼龙通常游。
众东谈主临池一看,只见那些死螺蛳,依旧悠适意然的活了,不胜惊诧,回回身来,要问济颠缘故,那济颠已不知那里去了。故于今相传,万工池中的螺蛳是没屁股的,传为遗迹,正是:
惨毒是生皆可死,宽仁无死不胜生;
总推一掷等辩认,莫尽夸他佛法灵。
忽一日,济颠偶在寺门前,只见黯澹密布,雷电交作,有一青年,奔至寺来躲雨。济颠将高眼看去,见他头上已插了该殛之旗,因问谈:“你姓什么?作念何生意?家中还有何东谈主?”那青年谈:“我姓黄,在竹竿巷粜米,家中还有八十岁的老母。”济颠谈:“你平日孝顺么?”青年谈:“生身之母怎不孝顺?”济颠谈:“你既孝顺,为何该遭雷打?皆因前世,作秀银害了东谈主命不少,也罢,我且救你!”遂引青年进至方丈室,摆正一张桌子,叫青年躲在桌下,本身脱下所穿的衣服,替他四面围着,却赤身盘膝,坐在桌子上,候那天雷杂乱之际,念颂谈:“青年青年!忽犯天焚。前生恶业,今世随身。天主好生,许汝悛改。我今救汝,归奉母亲,好修其后,以报前恩。诸恶莫作,众善施行。”颂讫,只见那雷电绕轰三次,无处请愿,只空响一声,把那阶前的一株松树,打得闹翻。青年躲在桌子下,魂都吓散了,只等那风雨止,雷声气,才敢出来,叩谢济公救命之恩而去。正是:“虽仗佛威,不使佛力,起死复活,雷神消迹。”
一日,济颠正在打盹,忽有一个老儿,拿着一片香,来寻济颠布告。有东谈主指说在云堂里打打盹儿,那老儿竟入云堂。济颠听见脚响,打开眼一看时,只见老儿在胸前取出一片香来,向着济颠下拜谈:“小东谈主乃是老剑营街鸨头蓝月英的父亲,不幸女儿月英身死,安排明日出殡,到金牛寺门前焚化。求赤诚恕她罪孽繁难,与她下一把火,超度超度。”济颠允了。次日,叫一条划子,渡到石岩桥口上岸,只见那送蓝月英的亲眷都来了,杷棺材抬到金牛寺前放下,蓝老儿遂请济公下火。济颠谈:“你要我下火,把几串钱与我。”老儿谈:“已安排百串在此相谢。”济颠谈:“不用百串,只用五串钱,买几瓶酒来吃了,方好下手。”蓝老儿即刻去抬几坛酒来,济颠吃了,手执火炬,大声念谈:
绿窗曾记画娥眉,万态千娇谁不知?到此已消风月性,今朝剥离职狐皮。蓝月英,蓝月英,赋姿何妍,工作何丑?鸳鸯枕上,夜夜生财;云雨场中,朝朝鸳侣。只知娇丽有常,不虞繁华不久。一日荡子觉悟,方知色即是空;忽然花貌凋零,始觉无来有去。山僧聊借无明,为汝洗凡脱骨,此际全叨佛力,早须换面改头。
咦!扫尽从前脂粉臭,自今以后得馨香!
济颠念罢,把火一下,急促而去。蓝老儿这夜梦见女儿对他说:“多亏我爹爹,请得济公罗汉下火葬身,我今已投生于焕发东谈主家矣!”正是:“诊疗须佛力,开脱在东谈主心;修到莲花性,污泥自不侵。”
一日,济颠要出寺去寻酒吃,沈万法谈:“弟子偶得了一些维护钱在此,买瓶酒来与师傅吃罢,省得又去东奔西走的闲撞。”济颠谈:“当天倒不是闲撞,因有一段宿孽,要指点他们。去偿还,好了消一案,恐怕错了期,便冤报不了。”说罢,一直走到飞来峰上的张公家来,张公不在家,张婆见是济颠,便请进去坐下。说谈:“济师傅,你是个好东谈主儿哟!我阿公去年间生痢疾,险些死了,直到如今才好,你却不牵记来看看!”济颠谈:“因为牵记,故当天特地来望,却又不在家了。”张婆便整治些酒肴请他吃,济颠吃完了谈:“我常来惊扰你们,一向殊觉枯燥,明日我也作念个东谈,请请你阿公,阿公归来,叫他明日千万到东花圃前十字街头来寻我,我在那里老等他。”张婆谈:“若何好反给师傅破钞?”济颠谈:“不费劲的,千万要等!”说罢,竟回寺去了。
张公回想,张婆将济颠的话,细细说了。张公笑谈:“他和尚精着一个身子,空着一敌手,拿什么来请我?或许是说醉话。”张婆谈:“他说了又说,叫你千万要去,并不是醉话。”张公谈:“东花圃也不远,便空走一遭,也不至紧。”到了次日,张公真个走到东花圃十字街口,四下巡视,那里有个济颠的影儿?又耐性等了半日,不觉肚里饥将起来了,又向本身肚里埋怨谈:“我老婆听他的了醉话,的确直恁的愚痴,且自到面店里,去买碗面吃了再且归罢!”遂走到一个面店里,吃了一碗面,不觉肚里逐渐的祸患起来了,忙忙寻着一个毛厕,就去大解。刚刚走入毛厕,昂首一看,不看犹可,这一看的确:“前生孽债今生了,后世仇敌今世消。”毕竟张公在毛厕上,见了些什么?且听下回领会。
济公活佛 降
批驳:
一、大殿既建好,壁上画添一些花卉,免得让佛寂寞。这一切皆好,尚有三尊大佛法身尚未装金,这回我自个儿动行为,但不饱醉,恐怕无法成事。喝得沉醉,但嫌仍少了少许,便把大门关了,外东谈主不许偷看,一看就弗成完全了。
二、只听见吐逆之声大作,外边东谈主以为吐得满地,污了佛相,忍不住气,打开门隙一看,顿然大惊,那有什么秽物,见三尊佛身,已装金装得闪闪发光!却被我骂谈:“只因酒太少,你们量又浅,气又浮,如今打开此门,天机已泄,吾佛金身,尚有右臂,少了尺余金子未装好,只怪你们本身了!”其后,诚然众僧出资购完全黄金再装,但其色总比我所装淡而无光。其后,惟有此处剥落,余俱不坏,方知佛法庞大,不可思议。
三、为何醉酒能装金?金从那里来?我谈:“用钱买了那么多酒,喝下肚里这个真金不怕火金厂,乙醇消灭,钱儿复原为黄金。吃下去的,悉吐了出来,用此装成金刚身。戏法东谈主东谈主会变,应用之妙,存乎一心。收些恶浊钱,洗肠换肚变黄金!妙!妙!”
四、大亨盖造厅房,要我说些祥瑞话,讨个好辨头,我不客气谈:“当天上红梁,愿出千口丧;妻在夫前死,子在父先亡。”大亨大触霉头,不知我倒在默默祝福。众生若有喜庆,我也愿意说说吉祥话。
愿祝
新婚齐全,旧屋拆散;
生理如意,身后不葬。好么?
第十六回 不避嫌赤身治痨虫 恣无礼大言供醉话
话说那张公走进毛厕里去,昂首一看,只见掌握矮柱上,挂着一个兜袋,用手一捏,知谈是硬东西,连大便也不解了,忙解开了绳索,将袋束在腰间,忙忙走回家中。到家打开一看,却是十锭白银,两口子好不高兴。过了彻夜,到次日早饭后,只见济颠缓慢的走出来,叫声张公:“你这时候还不外出,想是昨日得彩了?”张公谈:“你好个敦厚东谈主,商定请我,却豪侈了一日功夫,走到东花圃来,那里见你的影儿?耍得我肚内饿不外,只得本身买面吃。”济颠笑谈:“我虽无亲身来请你,你自家吃了,也算是我请你!”张公笑谈:“这是如何算得?须是你拿出银钱来,才算是你请我。”济颠谈:“兜袋里的东西,不算我的,难谈倒算你的?”张公张婆二东谈主听了,不禁大笑起来,知谈瞒他不外,便谈:“居然亏你指点,拣到些东西,就算你请的罢!”济颠谈:“昨日算我请你,明日还有一段因果,须是你请我。”张公谈:“明日我就请你,不要又走嘴不来!”济颠谈:“我明日准等你。”说罢,就作别而去。
到了次日,张公果真的又走到东花圃前,只见济颠已先在那里巡视。张公笑谈:“好和尚!本身请东谈主,便规避不来,别东谈主请你,便来得这早。”济颠听了大笑起来二东谈主携入部下手,同到一个旅社里坐下,叫酒保烫酒来吃,吃了半晌,济颠谈:“不吃了,咱们且出去看看!”张公忙付了钞,同他走出店来,早远远看见毛厕门上,扰扰嚷嚷,围着很多东谈主在那里看,张公不知何故,忙忙走向前,分开众东谈主,挤去一看,只见昨日挂兜袋的那根矮柱上,有个东谈主把条汗巾缚了颈,吊在上边打秋千。张公吃这一惊不小!心头突突的乱跳,忙走出来,暗暗地对济颠谈:“东西虽得了,但这个罪过,如何当得起?”济颠谈:“只管平静,一些罪过也莫得。”张公谈:“他准是为失银子吊死,诚然不是我偷他的,却实是我拾的,怎不罪过?”济颠谈:“你不知有一段因果,你前世是个贩茶来宾,这东谈主是个夫役,因欺你是个孤客,害了你的人命,谋了你五千贯钱;故今世带本利送来还你,这吊死是一命偿一命。自此以后,与你两无冤业,因此我昨日叫你来收这宗银子,以结前案,省得被他东谈主拿去了,后日又冤缠不了。”张公听了,才放下心,相别而回家去了。
那济颠独自一个走入城来,信着脚走到清和坊王家旅社门口,那店主东谈主每当见了济公,便欢高兴喜地嘶叫,这一日全不睬着。济公谈:“我又不来赊你的酒吃,为何装出这样嘴脸来?”店主东谈主听见有东谈主诉说他,方定了神,看见是济颠,连忙陪罪谈:“原来是济师傅,小东谈主因有些心事,出了神去,竟不曾看见,师傅莫怪,且请内部坐一坐。”济颠谈:“你心下有甚事,这等出神?”店主东谈主说:“不瞒师傅说,小东谈主有个女儿,本年十九岁,甚是孝顺,不期害了一个怯症,还是半年,日轻夜重,弄得瘦成枯骨,医师也不知请过若干了,总不奏效,恐怕是个死数。老妻又昼夜与呜咽,故小东谈主望洋兴叹,心中悔怨,一时出了神去,不曾看见师傅。”济颠谈:“这个叫痨症(肺病),你肯教女儿同我坐彻夜,包管她就好。”店主东谈主谈:“小东谈主的女儿,已是个死东谈主一般,师傅又是一个高僧,这又何妨?”济公谈:“你既说不妨,我包管你医好,但快将好酒来吃,吃得爽快,好得爽快!”
店主东谈主久知济公行事,多有灵感,连忙拿出酒来请他吃。那济颠只顾一碗一碗的吃,直吃得十七八碗,见天色已晚,方交接店主东谈主,叫他将女儿卧房内,四围的窗户壁缝,都用纸糊得密密的,不许透少许习尚。将香汤替女儿身上洗得洁洁净净的候着。自家又是吃了三五碗,吃得沉醉如泥,然后走入店主女儿的卧房内,将房门关得紧紧的,本身却坐在床上,脱去身上衣服,知道了个精脊背,叫那女儿也脱了身上衣服,知道脊背来,与他背贴背,手勾手而坐,一面口里又念谈:
痨虫痨虫,身似蜜蜂,钻入骨髓,食东谈主血浓。患者莫救,医者难攻,运三昧火,逐去无踪。
那女儿被济颠勾入部下手,背贴背的坐着,初时不觉,及至坐长远,济公的三昧真火发将起来,烧得那些痨虫在女子脊背中钻上钻下,没处立足。女子被痨虫钻得又痛又痒,只想将脊背罢了,济公将两只手反勾紧了,略不减轻。直坐到五更,济公的三昧真火愈旺,那些痨虫熬不外,只得从鼻子中飞了出来,那女子就一连几个喷嚏,济公已知是痨虫飞出,连忙放了手,急急下床来捉时,不意窗外有个东谈主,将窗纸舔破了偷看,痨虫就乘隙处飞走了,又遗害别东谈主。济公特别怨尤,开了房门出来,对店主谈:“你女儿得了我三昧真火,助起元神,不但痨虫驱出,自此百病不生了。”店主东谈主夫妻二东谈主听了,好不高兴,伏在地下匍匐拜谢,又不足待的取了酒来,加两样蔬菜,济公又吃了十余碗,作别外出。
回到寺中来,刚是陈太尉因日前济公访他,府中有事,不曾留得他,当天挑升整治了一对鸽子,一坛好意思酒,差东谈主送到寺中请他。谁想阿谁差东谈主,亦然个好酒的,走到中途上,闻着这酒香,忍不外,就借东谈主家一只碗,倒了一碗酒,揭开了盖,又偷下一只鸽子翅膀来,一王人吃在肚里,吃得快活。暗想谈:“就是忠良,也不知谈。”及走到寺中,恰遇济公回想,遂将酒与鸽子交与济公,谈了太尉之意就要别去。济公谈:“你且略坐着,好让我倒出,以便将空盒子带且归。”就叫沈万法去取出一只碗,一对筷子来,将碗儿盛酒,就用筷去夹那鸽子肉来下酒,不一时,酒也吃完,鸽子肉也吃尽,那差东谈主就要收了盒子酒坛且归。济公谈:“你且慢着!偷了若干酒,入肚无赃,也就罢了。仅仅那只鸽子肉,少了一只翅膀,却是怎说的?”那差东谈主见济公将鸽子肉吃尽,那里去查账,便插嗫谈:“酒是走急了,在路上撞泼些,也未可知。这鸽子,是赤诚父全部吃下肚里去,怎说这话来冤枉我?济公谈:“你说冤你么?还有个见证,你且带且归!”遂走到阶前,仰面向天呕谈:“鸽子鸽子出来罢!”只见喉咙里呱呱有声,忽飞出两只鸽子来,一只翅膀是全的,便飞在空中去了,一只唯独半边翅膀,飞不去,只在阶前跳来跳去,济公对着差东谈主谈:“你见到吗?如今照旧冤你不成?”差东谈主见济公如此神通,吓跪在地下,仅仅叩头谈:“小东谈主活该了,只求赤诚父便捷罢!”济公笑一笑,向那鸽子作颂谈:
两翅双飞,一翅单飞;
诚然吃力,强足济饥。
颂罢,那鸽子将一只翅膀振一振,蓦的飞去,正是:
不可思来不可议,玉手为之宛游戏;
始知菩萨少许心,俱要普为万物利。
又一日,济颠外出闲走;碰见一个画师,扯着他谈:“我昨日一时高兴,偶画了一幅喜神在此,你可细看看却像阿谁?”济公同他走进去一看,大笑谈:“丑头怪面,倒像我的嘴脸,我又无钱送你,为何替我画了出来?”画师谈:“我感你作念东谈主好,故白替你画了。但是你须自家题几句,在上头方好意思瞻念。”济颠谈:“这个容易。”遂讨出笔砚来,磨得浓墨,提起笔来写谈:
面黄如腊,骨瘦如柴;
这般面目,只好投斋,
也有些儿惊诧,谈禅不用安排。
济颠题罢,谢了画师,遂拿了轴子,一迳进城,到徐家裱画铺来央他裱画。徐家原是净慈寺的顾主,又与济颠相好,千欢万喜的,留他吃酒,济颠也不问长短,直吃到沉醉如泥,方才外出。脚高步低,东一歪,西一撞,方走到清和坊,早一跤颠仆在地,爬不起来,竟闭着眼睡着了。
却值冯太尉的肩舆过程,前导的卫士见了,忙吆喝他起来。济公谈:“你自走你路,我自睡我觉,干你甚事?”两下正在争嚷,太尉的轿早到面前,喝骂谈:“你这和尚系是出家东谈主,怎如此无礼!”济公谈:“我多吃了一碗酒,一时走不动,在此暂睡睡,你问我怎的?”太尉盛怒谈:“你一个和尚,就敢顶嘴我驾,且管你一番!”交接四、五个卫士,将济颠扛到府中堂厅放下,喝谈:“你这和尚,既入空门,须持五戒,却贪酒颠狂,醉卧街坊,怎说无罪?”叫徒东谈主将纸笔与他,问他是何处的僧东谈主?有何谈行?可实实供来!济颠接了纸笔写供谈:
南屏山净慈寺布告僧谈济,幼生宦室,斡旋空门。宿慧神通三昧,辩才本于一心,理参无上妙用不穷。云居罗汉惟有点头,秦州石佛自难夸口。卖响卜也吃得饭,打口饱读尽觅得钱。倔强赛过德州东谈主,蹊跷压倒世界汉。尼姑寺里谈禅机,东谈主东谈主都笑我倒置;娼妓家中说因果,我却自认猖狂。唱小词,声声般若;饮好意思酒,碗碗曹溪。坐不住禅床上,醉翻筋斗戒难持;钵盂内供养唇儿,僧衣荡子卢妇皆知。好酒颠僧,禅规打倒;圆融佛谈,风致和尚。醉昏昏,偏有荒疏;劳作碌,向无拘束。欲加之罪,和尚易欺;但不不法,官威难逞。请看佛面,稍动宽仁;拿出东谈主心,法外施仁。今蒙取供,所供是实。
济颠写完呈上,冯太尉虽不深知其妙,但见他挥洒如风,暗自惊喜,及见他名字是谈济,方惊说谈:“原来你就是净慈寺的济布告,但我同寅中,都说你是个有谈理的高僧,为何这等倒街卧巷?莫非是假的,我闻济和尚作念得好诗,你且作念一首认同诗来我看,便知真假。”济公谈:“要作念诗是越发容易。”遂提起笔来,题诗一律谈:
出家已有年,惟同诗酒结分缘;
坐看弥勒空中戏,日向毗卢顶上眠。
撒手便能欺十圣,低头端不让三贤;
茫茫寰宇无东谈主识,只谈颠僧扰市廛。
题毕呈上,太尉大喜谈:“好诗!好诗!想真个是济颠僧了。但当天有此一番,未便加罪。”遂叫傍边:“且放他去罢!”济颠捧腹大笑谈:“我和尚吃醉了,冲撞了太尉,蒙太尉高情放了,或许太尉查不出‘玉髓香’,朝廷未必肯爽快放你哩!”太尉听得济颠说出‘玉髓香’三字,惊得呆了半晌,连忙问谈:“这玉髓香,济师莫非知谈些音尘么?”济公又笑谈:“贫僧方才供的,卖响卜也吃得饭,这些小事,若何不知?”太尉听见他说知谈,满心高兴,连忙走下座来,将济颠亲身扶起来,重新行礼,分宾主坐下,问谈:“济公既知,万望对学生证明!”济颠谈:“贫僧一肚皮的酒,都被太尉唬醒了,清醒白醒,说来恐怕不准!除非太尉布施,还了贫僧的本来面庞,或者醉了,反晓得明白。”太尉没奈何,只得交接当值的,整治酒肴出来与他吃。正是:“禅机未便分明说,假作糊涂醉里言。”毕竟不知这玉髓香有甚来历?济颠晓得冯太尉就这等着忙?且听下回领会。
济公活佛 降
批驳:
一、张公毛厕捡得钱,原是收回前世债,无奈害得失钱者上吊身亡,张公只喊:“罪过!”我谈:“他是前世害你的凶犯,夺你财帛的夫役,今世本利相还,他也落得平静,吊在毛厕上荡秋千,借此一了艰辛背负,好叫明白因果相报。 ”
众生啊!不贪诈、莫淫邪,免得下世不回家!
二、王家旅社亲切呼唤谈济,说是他家女儿,本年十九岁,害了重病,弄个瘦成枯骨,群医束手,都说是:“死症。”我谈:“这是肺痨,我来医保好!”夜里喝得沉醉,叫他女儿赤身坐在床上,我也脱去身上衣服,背贴背,手勾手而坐,如此亲热干啥表情?我发起三昧真火,烧得那些痨虫魂飞魄丧,从女子鼻中奔命去,病居然病愈,又受了真气灌输,神足气壮,旅社主东谈主五体投地,感谢不尽了!
三、有谈:“僧东谈主光身与裸女同床靠背,的确败坏空门清规!”我谈:“不欺暗室,袒裎相见,一见本来面庞,原来是一具丑陋身子,何足眷恋?痨病可畏,岂敢萌起色念!一念淫心起,百万痨虫入,不敢不敢!况五痨七伤,皆源于七情六欲,众东谈主务必戒色养身矣。”又问:“众东谈主不错学此法乎?”我谈:“未有如是定力,切莫学此柳下惠,否则医师成病东谈主,无药可救!”又问:“如此露体违抗,肌肤之亲,是否已破佛戒?”我谈:“背着病骷髅,走在鬼山坡,我佛宽仁,好事多作念,不但未破戒,还获得功德多!不动心肠,好意思女在旁有何妨?身虽在家,神魂飘飖,尽想好意思色,才具罪过!老神在在,毫不游荡,不像世间的马杀鸡,故不必蹙悚!”
第十七回 死夫妻缔盟后世 勇将军转蠢成灵
话说这“玉髓香”,乃是三年前,番邦纳贡来的一种异香,朝廷取来烧过了,就交接冯太尉收好,太尉奉旨就收放在矿藏库中第七口柜内。到了上年中秋夜,皇上圣体不安,皇太后取出来烧了一些祈求上天保佑,又顺手放在内库的第三口柜内,皇上不知。因今要烧这香,原叫冯太尉去取,太尉走去取时,已不见了,心中慌忙,不敢回旨,故擅自出来求签问卜,恰遇着济公,气恼头上,正要将他出气,故有此一番审问。今见济公说出他的心事,若何不惊?又听见说他知谈音尘,若何不喜?只得备酒请他,求他说出。济公直吃到沉醉如泥,方缓慢的说谈:“这香是旧年中秋夜,皇太后娘娘因祈保圣安,取出来烧了,就趁便放在内库第三口柜内,你为何问也不去问一声,却瞎闷闷的乱寻?”说罢竟辞别而去。那冯太尉疑信参半,即驰骋入朝去查,果在内库第三口柜内,连皇太后娘娘也健忘了,方信济颠竟是明鉴万里的一尊活佛。
那济公一日在湖上闲行,忽见很多东谈主蜂涌着两口棺材,远看又似整个,又像两起,又见几个少年好事的,寥寥无几的在那里谈论。济公听一听,原来前面一口棺材,是王员外的男儿王布道,后头又一口,乃是陶文静的女儿陶秀玉,二东谈主男才女貌,私相留意,暗里交往,一个愿娶,一个愿嫁,誓不他适,其后两家晓得了,说他们不规章,逼令别行嫁娶,二东谈主拗不外父母,又不忍负盟,遂相约了逃出涌金门,双双投湖而死。两家悔悟不足,只得各自捞起,各自买棺盛殓,各叫东谈主抬去烧化,众东谈主把这事当作念新闻,在那里说。济公挨向前往说谈:“如若这段因果,他二东谈主心还未死,或许烧他不着,除非我去方可烧化得着。”
众东谈主听了,那里肯信?然而王布道的棺木,抬在兴教寺;陶秀玉的棺木,抬到金牛寺,两处举火烧,居然尽皆烧不着,两家父母各自震恐,不知何故。又有阿谁好事的,将济公的话,传到那两家的父母耳里,两家只得央同众东谈主来请济颠。济颠谈:“要我下火也不难,但酒是少不得的。”两家父母谈:“有酒在此,听任师傅去吃就是。”
济公先同到兴教寺,陶员外忙取出酒来请他,济公一连吃了七八碗,方对众东谈主谈:“他二东谈主前世原是一对好夫妻,只因口不好,破了东谈主家婚事。故今生父母不遂其愿,但二东谈主此一死,虽说是情,却有些骨气,后世势必仍作念夫妻,你今将他两处烧化,如何肯心死?待贫僧移来合化,方可完前因后缘。”王陶两家听他证明因果,不敢违抗;遂叫东谈主将陶秀玉的棺木也抬到兴教寺一处,济颠手执火炬,作颂谈:
今生已身青年生,死死生生老是情;
既死水中全不怕,定然火里也无惊。
移开两处心留恨,相傍成灰骨也荣;
漫谈赤绳牵不住,盖棺此后忽亲迎。
咦!凭此三昧火光,认取两东谈主面庞。
念罢举火,烧得炎火腾空,只见两副棺木中,各透出一谈火光,合作念一处,冉冉而去。众东谈主无不惊异,直待化完,王员外又要请济公吃酒,济公已不知走向那里去了。
那济公一日同沈提点打从官巷口徐裱褙画店门前走过,忽看见壁上裱着济颠的画像,沈提点近前一看,赞好意思谈:“画得特别像,但赞得太少,不足尽你的妙处;而且上头空着很多白纸,何不再赞几句?”济公笑谈:“恐怕无可赞处了。”因叫徐裱褙画取下来,又写几句谈:
远看不是,近看不像,费尽很多功夫,画出这般面目。两只帚眉,但能扫愁;一张大口,只贪吃酒。不怕冷,不时光脚,未曾老逐渐白头。有色无心,有染无着。寝息不管江海波,周身褴褛,倒置任他尘俗气。桃花柳叶无心恋,月白风清笑与歌。有一日,倒骑驴子归天岭,钓月耕云自琢磨。
济颠题罢,沈提点谈:“如今才觉这画像上有些精神!”遂邀了徐裱褙一王人到通津桥酒楼上去,三个东谈主有说有笑,直吃到傍晚方各散去。此时是八月天气,杭州民风喜斗蟋蟀,那些太尉内臣,尤为深嗜,通常赌大捷负。
却说东花圃地皮庙近邻,一个卖青果王公的男儿,叫作念王二,专靠着捉蟋蟀出卖,一日五更,出正阳门捉蟋蟀,刚走到苎麻边时听见一个在内部叫得好,分开了苎麻一看,只见一个蟋蟀儿,站在一条火赤练蛇头上,吃了一惊,忙取块石头,照着蛇身上打去,蛇便走了。那蟋蟀早已跳在地上,王二忙向腰间取出罩儿,赶着罩了,再细看时,却生得特别好,不胜大喜,急急回家,叫老婆取干清水浴一浴,放在盆内,将好食养过两日,拿出来合东谈主斗,就一连赢了几场,一时竟出了名。
一日王二正斗赢了,打从望仙桥上过,正遇着张太尉喝谈回家,王二手里捧着盆儿,立在掌握,让他以前。然而张太尉最喜的是蟋蟀儿,见王二捧着盆儿,便交接住了轿,叫王二近前讨看,王二将蟋蟀呈上,太尉开盆一看,见生得比寻常不同,满心高兴对王二谈:“你把这蟋蟀卖与我罢!”王二谈:“这个蟋蟀,乃是小东谈主父亲所爱的,相公要买,待小东谈主且归与父亲说了,然后送来。”太尉谈:“你若肯卖,我与你三千贯钱,一副寿板。”王二谢了,忙回家与父亲说知,王公谈:“太尉既肯出很多东酉,怎的不卖?须急急送去,不要错过了。”王二谈:“当天送去,太觉容易不值钱,明日送去罢。”遂将盆儿收进去放好,自却外出去闲走。
却说这张太尉见了这个蟋蟀,特别爱他,又不见王二送来,随差一个干办,叫一个栅头,同到王家讨信,王公接着说谈:“斗一场赢一场,真实好个蟋蟀。”栅头谈:“东谈主东谈主说好,我倒从不曾见。”王公谈:“待我取出来与你看看!”遂到内部取出个盆儿来,放在桌上,揭开盖要叫栅头来看,不防那蟋蟀一跳跳出盆去,直跳外出外去了,三个东谈主连忙赶出来捉,早被邻家一只鸡子走来,一口啄将去了。王公看见气得哑口狼狈,干办与栅头说谈:“王公好没造化!三千贯钱、一副寿板,白白的送掉了。”只得去回覆太尉不题。未几时,王二回想,王公料是瞒不外,只得将干办栅头要看,被鸡吃了之事,细细说了一遍,王二急得暴跳,把桌子一翻,碗盏盆子打得闹翻,又不可埋怨父亲,心上又气不外,只得走出来散闷。
才走到十字街头,忽撞见济颠笑吟吟的从对面走来,向王二谈:“你不必气,若肯请我吃一醉,包管与你邻家这只鸡儿,讨还你的蟋蟀。”王二暗想谈:“他怎知我的蟋蟀被鸡吃了?这话甚是蹊跷。”便谈:“请你不难,听任赤诚父放量吃个大醉,但须要诠释,若莫得蟋蟀还我,那时脱褊衫,还酒钱,赤诚父莫要怪。”济公谈:“贫僧从来不打诳语,你但请平静。”王二亦然个好酒的,况是心上纳闷,也悍然不顾,就同济公到一个旅社里去,你一碗,我一碗,直吃得稀泥沉醉,方才起身。王二醉则醉,事在心头,临外出还问济公谈:“酒已请你了,蟋蟀几时还我?”济公谈:“明早五更头,若莫得,只管来剥褊衫;若有了,却还要请我。”王二谈:“若果真有了,便再请你便了。”王二一迳回家里,王公怕男儿啰唆,躲在房内不出来,王二酒又醉,心又气,颠仆在床上就睡着了。
一觉到五更才醒,又听得唧唧的叫,又惊又喜,慌忙走下床来,听一听,是蟋蟀在盆里的声气,推开窗子,放入蟾光来,将盆儿取到窗前,揭开盖一看,阿谁蟋蟀却好端端的宿在内部,原翌日间鸡吃的乃是三尾聒子,王二看得分明,满心高兴,忙叫父亲谈:“阿父!你不要火暴了,日间鸡吃的,乃是三尾聒子(虫名),蟋蟀稳重。”王公听了谈:“好呀!好呀!”也起来了,王二又将济公许还的话说了一遍,父子二东谈主好不高兴,也不再睡,坐到天明,王二叫老婆打理早饭吃了,取着盆儿,投张太尉府中来。门公报知张太尉,太尉叫王二进去问谈:“昨日干办的来说你这蟋蟀被鸡吃了,甚是可惜,你当天莫非有个好的送来么?”王二谈:“昨日父亲不知,拿出来看被鸡吃的,乃是三尾聒子,这个好蟋蟀端然在此!”
太尉大喜,取了蟋蟀,就发了三千贯钱,一副寿板与他,王二拜谢了,叫东谈主扛了且归,果真的去寻着济公,又请他吃了一坛酒。那张太尉得了这个蟋蟀,当日就拿去与石太尉斗了一场,又赢了三千贯钱,一连斗了三十余场,场场皆胜。张太尉喜之不胜,因而替他起个小名,叫作念王彦章,爱之如宝。不期养至秋深,大限已到,太尉的确可惜,打个银棺材,盛了香花灯烛,供了三七二十一日,方与他出殡,请了济公来与他下火,棺至万家路,济颠乃手执火炬,念谈:
这妖怪本是微物,只窝在石岩泥穴,时当夜静更深,叫彻清风朗月;聒得海角游子伤心,叫得寡妇房中泣血。没来由,只顾催东谈主起贪嗔,费尽自家闲气力。既非是争田夺地,又何苦悉心抵敌?一碰面怒尾张牙,再斗时扬须饱读翼。赢者振翅高鸣,输者走之不足。得利则宝钞盈千,赏功只水饭几粒。纵有金玉雕笼,都是世情空色。倏忽天降严霜,任你彦章也熬不得。伏此无明猛火,赶早认出本来面庞。
咦!托生在功德池边,相伴念阿弥陀佛。
济公下火毕,忽一阵清风起,在空中现出一个青衣孺子,合掌当胸向济公谈:“感谢我师点化,弟子已得超升矣!”言讫不见。张太尉看见,满心高兴,邀请济公到府中吃酒,是夜就在太尉府中住了。
到了次日,别了太尉回寺,打从王锦衣府前过,忽听得府里饱读钹与哭声,甚是吵杂。因向管门的堂候官问其原故?堂候官谈:“我家老爷中年无子,后房有十来个小奶奶,昨年才生得一位公子,爱怜如宝,不期昨夜死了,请僧东谈主在此作念经事,是以呜咽。”济公谈:“既如此,可文书说我济颠要见。”堂候官禀知锦衣,锦衣将济公接进去相见谈:“你来得正好,我有一位小公子甚是理智,不幸昨夜死了。我实舍他不得,你可说几句佛语,送他入土,使他另生克己。”济公谈:“入土不如送他下火,他生在别处,不如还生在相公家里。”锦衣谈:“此时下官心绪已乱,但凭赤诚超度他。”济公谈:“既是如此,可速抬出来,就当厅烧了罢!不要误了时辰,又被他东谈主占去。”王锦衣忙叫东谈主扛出棺材,在厅前丹墀中放下,济公手执火炬谈:
小公子,小公子,来何迟,去何速?与其求生,不如傍熟。
咦!大梦还从火里醒,银盆又向房中浴!
王锦衣在厅上看着济公火葬,早有侍妾来报谈:“恭喜老爷,第七房刘奶奶生下一位公子。”王锦衣大喜,因知济公佛力庞大,忙命备酒请他,济公尽量吃了一醉,方辞别回寺,不知后事如何?且看下回领会。
济公活佛 降
批驳:
一、王员外男儿王布道,爱上陶文静的女儿陶秀玉,二东谈主男才女貌,心心相爱,却遭双方父母反对,逼令别行嫁娶,二东谈主相邀投湖而死。正是:
我爱你,你爱我;存亡恋,惹大祸。
我投湖,你投湖;灾荒剧,全家哭。
二、东谈主既死,弗成复生。寻找短路,最是呆板!二位恋东谈主,东谈主断念不死,爱得难分难舍,不情愿分开火葬,还得劳我为他们说法,投合火葬,才消得怨气,灰土相依。正是:
爱的一把火,烧死两家伙;
生无连理枝,死愿归拢窝。
为何他俩有这段灾荒剧,原来前世嘴巴不好,破了别东谈主婚事,才落得如今这个下场。众东谈主啊!轻诺肃静,明瞒暗骗,大话连篇,下世一定可怜。
三、斗蟋蟀赌钱,古代还有这门事!这只“赌虫”也真有目的,斗诀别东谈主,赢得周身血债,但却苦了本身,乐了主东谈主。大限已到,英雄归山,张太尉谢意,为它取个小名叫王彦章,还不敢造次为它入棺祭拜,的确东谈主不如物呢!出殡还劳老衲下火,为它皈向说法点化,猛火之中,一阵清风,见一青衣孺子现在空中,向老衲谈谢:“我超升了!”这与台中圣德宝宫所著「畜谈轮回记」一书所述,完全吻合。万物躯体不同,皆有佛性;悟者为佛,迷者众生。众东谈主啊!我也为你们点化吧!且听谈:
生来这一户,故去那里住?
玄关正字门,如来皈向处!
紫竹不雅稳重,菩提无根树,
点你昏厥性,醒来自顿悟。
第十八回 徐居士疏求度牒 张提点醉索题诗
话说济公别了王锦衣,反转寺中,连日无事。那一日在厨房下脱下衣袍,来捉虱子,忽见一个少年居士手拿着一封书,走进来向火工问谈:“我要来见济布告,方才在方丈室中问知客说在厨下,不知那一位是?”火工谈:“那位捉虱子的就是。”那位居士听了,遂走到面前施礼谈:“小东谈主乃讲西堂之侄徐谈成,虽已出派系年,却未曾披剃;故师叔特致书,求赤诚父开一疏簿,求一东谈主披剃,敢望师傅宽仁!”济公接书看了谈:“你既要我开疏,空口说也无须,须要买酒请本身妥。”徐居士谈:“要请师傅,只好酒肆中去饮三杯。”济公谈:“只要有酒吃,就是酒肆中又何妨?”忙披上僧袍,迳出山门同到王家旅社坐下,原来徐居士身边带得钱少,尽数先交与店家,叫他取酒来吃,济公吃到七八碗,正还要吃,早已没了,没奈何只得借店家笔砚,叫徐居士取出疏簿来,信手写谈:
本是一居士,忽要作比丘;
度牒既莫得,僧衣又不周;
我劝徐居士,只合亏损休。
徐居士见了,心上大不高兴,便问谈:“我特来求师傅开疏,条目檀越剃度作念和尚,怎的赤诚父反写个亏损休?”济公谈:“酒不够,只合亏损,你若定要作念和尚,只要请我吃个大醉,包管当天就有度牒。”徐居士无奈,只得脱下谈袍来,当了两贯钱,请济公吃得酣然。济公方提起笔续上二句谈:
外出撞见王居士,一笑回想光了头。
济公题完,竟自去了。徐居士望洋兴叹拿了疏头,取路向六条桥来,将到岳坟,只因心下不爽快,身上又冷,只管陈思,不曾昂首,忽王太尉过,竟冲了他的肩舆,早被卫士捉住。王太尉喝问谈:“你是什么东谈主?这等斗胆,敢冲本府的肩舆!”徐居士跪下禀谈:“小的叫作念徐谈成,久已愿作念和尚,因无度牒,故往净慈寺求济布告写疏头,募化檀越披剃,不虞他诈我的谈袍当了,把酒吃醉了,疏头又写坏了,心下恼闷,不曾昂首,故冲了相公的旌节,非敢斗胆。”太尉谈:“且取疏头来我看。”徐居士忙在袂中取出呈上,王太尉看了大笑谈:“你好造化,昨日太后娘娘发出一百谈度牒,要披剃僧东谈主,尚未举动,你实在有缘遇着。”遂将徐居士带到府中,取出一谈与他,恰正是第别称,徐居士拜谢而出,方知济公之妙,正是:
说时只谈狂,验后方知妙;
是以日蟾光,只在空中照。
一日,济公忽然想起开生药店的张提点,久不相见。遂至长桥乘船,到钱塘门上岸,往竹竿巷张家店中而来,见张提点的爱妻在外边;遂向前施礼,叫声:“孺东谈主!张提点在家否?”原来这个妇东谈主最恼和尚,看见济公,便放下脸来谈:“不在家!”济公回身往外就走。那张提点忽从自屋里钻将出来,呵呵的笑谈:“我回想了!久不相会,可请坐,吃几杯酒。”一面就走出外边来邀他。济公谈:“酒须要吃的,我见你娘子实在有些怕她,吃不下。”张提点谈:“既是这等,到市上去如何?”济公谈:“甚好!甚好!”二东谈主就同走到升阳馆旅社上坐定,酒保烫上酒来,济公一上手,就吃了二十余碗,吃得高兴谈:“你爱妻怪我来同你吃酒,不知吃酒也有些克己。”我有个小词儿,唱与你听着:
日日贪酒似醉泥,未始一日不昏厥;爱妻发怒将言骂,谈是东谈主间好酒儿。莫要管,且休痴,东谈主生能有几多时?
杜康会唱莲花落,刘伶好舞竹枝词,总不如渊明赏菊醉东篱,当天东谈主安在?留得好名儿。
张提点连声叹谈:“妙绝!妙绝!我偶然带得四幅笺纸在此,趁你当天闲着,替我写四幅,吊挂在家里,待你百岁之后,频繁取出来看看,亦然相好中一念。”济公口里不说,心里想谈:“这话分明是催我死!”也遂答谈:“也好!也好!”张提点在袖中摸出笺纸,铺在桌上,又向酒家借了笔砚,济公顺遂写出四幅字来:
(一)几度西湖独上船,篙师识我非论钱;
一声啼鸟破幽寂,正是山沟落照边。
(二)湖上春光曲又弯,湖边画栋接栏杆;
算来不用一钱贯,输与山僧相往返。
(三)隔岸桃花红不胜,夹堤杨柳绿偏增;
两行白鹭忽飞过,冲破平湖少许清。
(四)五月西湖凉荻秋,新荷吐蕊暗香浮;
来岁花落东谈主安在,把酒问花花点头。
济公写完谈:“我当天没兴作念诗,写亦胡乱,只好拿去遮遮壁罢!”张提点谈:“写稿俱佳,有劳大笔,可再吃几杯活活神志。”济公谈:“我当天没神志吃酒,倒不如到处走走,散散心罢!”二东谈主相携着,信步走到望仙桥下,那桥墩下有个开茶坊的陈义母,看见济公走过,便叫声:“济师傅那里去,请内部吃杯茶,歇歇脚吧!”济公谈:“好好好,正想吃茶!”遂同张提点进去坐下,陈义母忙冲了两盏香茶送来,济公吃完了叫谈:“陈义母,真贵你悉心,频繁来扰你的茶,无以为报,我有一轴画像,寄放在白马庙前杜处士家,我写个帖儿与你去讨来,好好放着,其后自有用处。”陈义母谢了,叫东谈主去讨了来,提起一看,却是病奄奄的和尚,心中不喜,说谈:“这个东西有甚用处?”便卷起来搁在掌握。直到其后济公归空后,众太尉要寻济公的画像,叫东谈主到各处裱店寻问,都找不到。直到遇着杜处士,方知陈义母茶坊里有一轴,石太尉将三千贯钱与他买了,这是后话。
且说济公同张提点出了茶坊门,走未几远撞见一担海蛳。张提点谈:“我闻蛾蝶皆可作颂,不知这海蛳儿能作颂否?”济公乃信口作颂谈:
此物生在东海西,又无鳞甲又无皮;
诚然不入红罗帐,常与佳东谈主亲嘴儿。
张提点大笑谈:“颂得妙!游戏中大有禅意。”此时正是五月天气,忽然一阵雨来,二东谈主只得走入茶坊暂避。济公见东谈主拿了雨伞走过,因信口题谈:
一竿翠竹,并立复旧;几幅油皮,四围装潢。磨破时条条有眼,连系处节节有丝。虽云假合,不碍生成;莫谈打开,有时放下。担当云雨,饶他瓮泻盆倾;别造晴干,借此权为不漏天。
蓦的雨住,二东谈主又走到长桥,听得饱读钹之声,却是卖面果儿的王姆妈,为王公作念吉祥功德。张提点谈:“怎这样东谈主家,也作念功德斋僧?”济公谈,怎作念不得?岂不知有诗谈得好:
唐家街里闲游惯,姆妈家中请和尚;
三百衬钱五味食,羊毛出在羊身上。
张提点笑谈:“用钱饮食事小,难谈不要还他谈场钱?”济公谈,又有一首为证:
姆妈好善结良缘,斋僧非论圣和凡;
虽说冥中赞成去,少时暗里送来还。
张提点笑了一趟,二东谈主又往前走,走到清波门,忽见一家门首,晒了一缸酱,济公看一看,叫了两声“阿呀!阿呀!”已走过了,想一想又缩转来,解开裤子将屁股坐在酱缸沿上,就像上毛坑的一般,哔历哔历的就撒了半缸。那晒酱的东谈主家,有个小仆东谈主看见了,连声叫苦,急急赶外出来,要扯住他清理,济公已走远了。小仆东谈主忙去文书主东谈主,主东谈主乱嚷谈:“什么和尚,敢如此无礼!我赶上扯他回想要他赔!”掌握一个邻舍来劝谈:“我认得这个和尚,就是净慈寺里的济颠师,你就赶上他,也只好叫骂他两句,打他两下。他一个身子,有什么赔你?倒不如认倒楣,快快的倒掉罢!”那主东谈主听说是济颠,叹了连续,叫小仆东谈主进去,再叫两个大汉来相帮,抬到沟里去倒,本身掩着鼻子,在掌握看。不谈这酱才倒到一半,那酱缸里广袤泼的钻出两条茶碗样粗的火赤练蛇来,望着抬缸的头上乱窜,二东谈主蓦的看见,胆都吓碎!叫了一声:“阿呀!”放了手,将酱缸打得闹翻,那蛇就窜入沟里去了,酱里还有渊博的小蛇,游了一地,主东谈主看见又惊又喜谈:“原来济颠师故作此态,是救一家人命的,若不亏他,吃了这酱,岂不是死呢!”连忙同着几个东谈主急急赶上去谢他,已不知往那条路上去了。
却说那张提点一把拖了济公,急急的走了一程,才说谈:“你虽是游戏,岂不坏了他一缸酱,倘被他们捉住,要你赔酱,何以处之?”济公谈:“你却不知,这酱内有毒蛇在内,受了毒气,若吃了定要伤东谈主,我借此救他一家人命。”张提点疑信参半,一面说,一面走到了一个古董店门口,二东谈主站定看看,忽屏门开处,内部走出一个妇东谈主来;三十高下年龄,生得好个面目儿,正打点在门口来作念什么?看见有东谈主在外,就缩回身走了进去,济公猛昂首一看,叫一声阿呀!也不分表里,竟赶快走进去,双手将那妇东谈主抱定,不知作念什么?且看下回领会。
济公活佛 降
批驳:
一、久不刷洗,连虱子也随我出家了。闲来无事,脱下僧袍,捕捉虱子,催这些短寿虫归天去。正是:
僧袍虱子穿,学我欲疯颠;
吸东谈主血滴物,短寿马领先。
二、望仙桥下开茶坊的陈义母,待我不薄,故将放在白马庙前杜处士家的一轴谈济像送她收存,哈哈!留像留书,似乎是遗像遗言,走了这一趟,吃喝了这样多,也好将这些纸张充作“赔偿”,还了一些“情面债”。
三、屁股坐在酱缸上,下了一顿滚烫饭条,让主东谈主气得“七死八活”,恨这济颠和尚太自便,出家东谈主为何这般“不拘末节”。他不知这酱缸里藏着毒蛇,我“以毒攻毒”,条条俱是腊肠佛粪。倒出酱物,才发现其中妙物,感谢济颠原是活佛,用此妙法解毒!真谢了佛天宽仁,祖上有德。
第十九回 救东谈主不彻 叹佛力不如天数 悔予多事 懒饮酒倦于看山
却说那济公赶了进去,将那妇东谈主抱定,把口向妇东谈主的颈里的确咬着,那妇东谈主急得满脸通红,周身惭愧,大声大叫谈:“罢了!罢了!怎苍天白天,和尚敢如此无礼!”里边爹娘仆东谈主们听见,都跑了出来,扯着济公乱打谩骂。济公任他打骂,仅仅抱着妇东谈主的颈项咬,济公因当不得爹娘仆东谈主在光头上打得凶,将手略松得一松,那妇东谈主挣脱身子,跑进去了。济公见那妇东谈主进去,跌着脚谈:“可惜!可惜!还有一股未断。”济公站在堂前不走,幸喜这店主东谈主不在家,见妇东谈主脱身进去,也就跟了进去,一个小仆东谈主奈何不得,只得喊邻舍来相帮,张提点乘空扯着济公走,这时诚然走出几个邻舍来,认得是济公,知他不是个歪和尚,落得作念情面,也不来赶了。
张提点扯着济公,走得远了,才埋怨谈:“你纵颠也要颠得有些影子,怎一个出家东谈主,没因没由,抱着妇东谈主的颈子去取笑?”济公叹了连续谈:“你不知谈,这妇东谈主颈项里已现出缢死的麻索痕,我一时宽仁,要替他咬断,只咬断了两股,苦被这些冤业不肯放,将我打开,救东谈主弗成救到底,好不懊丧。”张提点也还不信。过了两日,再来打探,这妇东谈主因与丈夫争气,居然投缳,麻绳已断了两股,唯一股连接,竟缢死了,方叹济公的法力,果是不差。
且说当日济公同张提点又往前走,走得热了,又走进一个旅社里来,二东谈主又吃。济公稍稍吃了几杯,即停杯作颂谈:
朝也吃,暮也吃,吃得喉咙滑似漆,吃得肚皮壁立直,吃得眼睛瞪作念白,吃得鼻头糟成赤。有时纯阳三斗,有时淳于一石;有时鲸吞;有时龙吸,有时效篱下之陶,有时学瓮旁之毕。吃得快,有如月赶流星;吃得久,有似川流不断;吃得干,有如东海飞尘;吃得满,有如黄河水溢。其色好意思,珍珠琥珀;其味醇,青州从事。问知心,曲糱最亲;论一又友,糟邱莫逆。一上手,润及五脏;未到口,涎流三尺。只思忖他东谈主请,解我之馋;并未曾我作主,还东谈主之席。倒于街,卧于巷,似失僧规;醉了醒,醒了醉,全亏佛力。贵贵爵要我超度生灵,莫不筛出来,任我口腹贪饕;大和尚要我开题缘簿,莫不提壶来,任我污七八糟。醺醺然,酣酣然,居然醉了一生;昏昏然,沉沉然,何尝醒了半日?借此通笑骂之禅,赖此混疯颠之迹。想一想菩提心,老是枉费;算一算不雅音力,于东谈主何益?在世间只管胡缠,倒不如早些归天。虽说是死不如生,到底是动虚静实。打理起油嘴一张,放下了空拳两只。花落鸟啼,若不自知机;酒阑客散,必遭东谈主面叱。昭节春色,漫说绝伦;兰陵清膏,休夸无匹。纵好意思于打辣酥,即甜如波罗密。再若尝时,何异于曹溪一滴?
济公颂罢,笑一笑,即放下杯子立起身,张提点见他懒饮,也不苦劝,还了酒钱走出来,便谈:“你既不喜吃酒,再同你到湖上看看山水罢!”二东谈主联袂来到湖上,倚着堤柳,看那两峰二湖之胜,济公会悟于心,又作一颂谈:
山如骨,水如眼,自逞好意思东谈主神色;花如笑,鸟如歌,时展才子风致。虽多情牵绊东谈主,而水绿山青,依然稳重。即不测阵亡我,如鸟啼花落,去也难留。资格过很多香车良马,消磨了渊博花花太岁。画舫歌乐,何异浮云过眼;红楼舞袖,无非是水上浮沤。他东谈主久住,得趣已多;老衲暂来,兴复不浅。你既丢开,我又何恋?立在此,只谈身闲;看将去,早已眼倦。
咳!非老衲爱山水,竟忘山水,盖为看于见,不如看于不见。
是时天气甚热,有一青年,挑了一担辣酸菜汤来卖。济公向张提点谈:“这辣酸菜汤甚可口,要你作念个主东谈主请客。”张提点谈:
“这是小事,你但请吃,我付钱。”那青年盛了一碗来,济公只两三口便吃完,又叫盛来。张提点谈:“此物性冷,怕坏肚腹,不宜多吃。”济公谈:“吃得爽快,管那肚皮作念甚!”一碗一碗吃下,连吃了半桶。张提点付了钱,见日已落山,正待送济公回寺,恰好沈万法来寻济颠,遂别了张提点,沿湖堤回寺,就一迳走入本身房中去睡。到了二更,只听得肚里碌碌的作响,因叫沈万法谈:“我肚里有些作怪,可快些起来扶我到毛厕上去。”沈万法慌忙起来,搀他下床,刚走出房门,济公叫声:“不好了!”早一阵一阵的泻将出来。不期门外正有个园头,在那里打地铺,不曾提防,被济公泻了一头一脸。园头着了急,乱嚷谈:“就是腹泻,也该忍着些,怎就劈头劈脸的泻来!”济公自发理短,只得赔个小心谈:“阿哥休怪,是我一时急了,得罪!得罪!”园头没法,只得自去洗濯。谁想济公这一日泻个不停,才睡下,又爬了起来,甚觉疲困,到天明,饮食俱不要吃,松长老得知,忙自进来看谈:“济公!你平日最健,为何当天一病,即困窘如此?”济公也不回言,但顺溜作颂谈:
健健健,何足羡?只不外要在东谈主前扯门面。吾闻水要流干,山要崩陷。岂有血肉之躯复旧六十年而不变?棱棱的瘦骨几根,瘪瘪的精皮一片。既弗成坐高堂享好意思禄,使他清闲;又何苦忍饥寒奔谈路,将他作贱?见真不真假不假,世法丢丑;且酸的酸,咸的咸,情面已厌。梦醒了,虽一刻也难留;看破了,纵百年亦有限!倒不如瞒着东谈主,暗暗去,静里自寻欢;索强似活现,世哄哄的,动中讨埋怨。急思归去,非大限之相催;欲返本来,实自家之宁愿。咦!
大雪来,烈日去;冷与暖,弟子已知。瓶干矣,瓮竭矣,醉与醒,请赤诚勿劝。
松长老听了,因叹羡谈:“济公往返如此分明,禅门又添一宗公案矣!不必强他,可扶他到安乐堂里去静养罢!”沈万法听见师傅要谢世,相守着仅仅哭。济公谈:“你不用哭,我闲时赖你跟班,醉里又得你护士。当天病来,又要你打理,你一味殷勤,并无懒惰,实是难为了你。且你拜我为师一场,要传你法,我平日只知颠狂吃酒,又无法可传;欲行将颠狂吃酒传你,又恐你不善吃酒,惹是招非,反误了毕生,坏了空门章程。倒不如老敦雄厚取张纸来,待我写一字与你,问王太尉讨张度牒来作念个分内和尚,了你一生罢!”沈万法听了,又哭谈:“师傅休为我恐惧,只愿你病好了,再讨度牒也不迟!”济颠谈:“我要休矣,弗成久待,可快取纸笔来!”沈万法见师傅催促,只得走出来与众僧商酌。众僧谈:“师傅既许你讨度牒,他作念了一生高僧,岂无存下的衣钵?虽莫得存在寺中,一定寄放在知心的东谈主家。趁他清醒,条目他写个牌照,明日身后,好去取讨。”沈万法摇着头谈:“我师傅平日来了便去,过而不留,如何有得?”监寺谈:“你师傅相处了十六厅朝官,二十四太尉,十八行大亨,莫说有衣钵寄顿,就是莫得,也要化些衣钵与你,你若不好谈理讲,可多取一张纸来,待我替你出头向济公诉说。”
沈万法信言,取了两张纸来,放在济公面前,济公取一张,写了与王太尉求度牒的疏,见桌上还有一张便问谈:“这一张是要写什么的?”沈万法含着眼泪,不作念声。监寺在旁代说谈:“沈万法说他与你作念了一场门徒,那时初初学,未得什么克己,指望师徒弥远,缓慢的挣住,不幸师傅当天又生起病来,他独自一身,恐其后痛心,欲求师傅将平日寄放在东谈主家的衣钵,写个牌照与他,叫他去讨两件来作念个牵记也好,万望师傅宽仁。”济公听了浅笑谈:“他要衣钵,有有有,待我写个牌照与他去讨。”监寺窃喜谈:“此乃沈万法造化也。”只见济公提起笔来便写谈:
来时无挂碍,去时无挂碍;
若要我衣钵,两个光卵袋。
济公写完,便掷笔不言。监寺好生无趣,沈万法忙取二纸,到方丈中来与长老看,长老谈:“你师傅看得看破红尘,只寄情诗酒,有甚衣钵?你莫如拿此字到王太尉府中去,取了度牒来,亦然你出身之本。”沈万法谈:“长老交接的是。”因急急去讨了度牒来,回覆师傅。济公又叫他报知各朝官太尉,说我于本年五月十六日归天归西,特请大檀越(檀越)一送。沈万法报了回想,济公已睡了。次早忽又叫起无明发来,吓得众僧叫苦,想又是火发了,忙报知长老。长老同众僧王人到安乐堂来看时,正是:“往返既明灵不昧,外相脱却换金身。”毕竟不知真个又火发否?且看下回领会。
济公活佛 降
批驳:
一、古董门内的小媳妇,生得俏丽,谈济一见,心中高兴,紧往东谈主家颈子咬,这不是一时昏了头,色迷心窍,原来我慧眼之中,已看出少妇颈上出现了上吊纹,救东谈主弥留,那管什么礼教?若再授受不亲,何来儿女哇叫,……(生小孩)?我这正东谈主正人,疯癫嬉笑,毫不假正经,暗里耍!清廓清爽,咬住三寸颈,断索免上吊。无奈天数难移,妇东谈主乱吼乱叫,说我出家东谈主调戏妇女,三股缢死麻索,只咬断二条,临了逃不外,照旧上吊!正是:
天数难逃叹奈何?生存亡死且呐喊;
佛祖虽有宽仁愿,无命猝然念弥陀。
二、东谈主命救不成,佛命也当休,莫非又是存亡有定数?不管菩萨大佛,累了也该休休,免得日日露面抛头。与张提点又到旅社来,稍稍吃了几杯,即作颂,阐发了僧腊这段回忆,酸咸苦辣,那有出家寺僧们的清斋净味,他们实在比我好的多了。为了广结良缘,佯狂作颠,为了济世救苦,酒桌醺酣。众东谈主们!不要以为谈济享尽了口腹,且看那生意东谈主,酒家社交,喝得沉醉,苦酒满杯,心中若干磨折,能向谁倾吐?老衲合计出家事小,出得寺庙才是事大,为了普度广群众生,并为后世留得济公乘愿再临东谈主间的谶言,不得不先演了一戏,使酒味余香,世世可闻,故在西湖浪迹了一段工作,是毁是誉,无干我事。只要我心稳重,那管你闹钟直响!夸颠僧、骂颠僧,都是你自家儿的事!你本来面庞不悟,存亡大事未了,还在争是弄非,该休了,免被颠僧打一拳!正是:
甜如波罗蜜,何异曹溪一滴!
骂我夸我,生佛万家!
三、古谈:“贪花花下死,爱财财中亡。”谈济一生无别嗜好,只爱贪馋吃贬抑,故也在此“落难”了。天气正热,让张提点请了临了一次“点心”?吃了几碗辣味酸菜汤,只管肚皮爽快,那知大限将到,为吃生涯,也为吃丧命。回到寺中,睡至二更,肚里碌碌作怪,忍不住大泻一场,洗去了一切肮脏。天明起来,疲困腰懒,什么都不要吃,长老合计事大,谈:“济公!你平日最健,为何当天一病,即困窘如此?”我也不回言,作颂以答:
这一具臭皮囊,喝得太多,吃得发胀,
如今变幻身相,扫去恶浊,泻尽肮脏,
留个法身幽香,换条菩萨肠,梵宇好供养。
谢世白手一对,草鞋与葵扇,尽付太平洋。
五月十六日,寂归,预购车票,早有订位,正是:往返既明灵不昧,外相脱却换金身。
第二十回 往返明一笑归真 感应佛千秋显圣
却说长老同众僧王人到安乐堂来看时,并无动静。只见济公盘膝而坐,对长老谈:“弟子当天要归去了,敢烦长老作念主,唤个剪发的,来与我剃净,省我毛茸茸的未便见佛。沈万法既有了度牒,亦求长老与他披剃了,也可完我一桩心事。”长老逐一允从,蓦的剃完。忽报说朝官太尉并领悟一又友,按次来到。济公忙叫沈万法去烧汤沐浴,换了一身洁净衣服。沈万法因急促中之际,不曾备得僧鞋,一时无措,长老谈:“不必火暴,我有一对借与你师傅穿去罢!”忙取出来付与沈万法,替济公换了。济公见诸事实现,坐在禅椅上,叫取文房四宝,写下一首谢世偈言谈:
六十年来缭乱,东壁打到西壁;
如今打理归去,依然水连天碧。
写完放动笔,遂下目垂眉归天去了。沈万法悲泣一场,众官遂拈香礼拜,各诉说济自制日感应神通,不胜嗟叹。
倏忽过了三日,众僧拜请江心寺大同长老,来与济公入龛。第四日松长老又启建水陆谈场,为他助修功德,采选八月十六日出殡。
到了那日,众东谈主起龛,饱读吹烦躁,送丧虎跑山,众和尚又请了宣石桥长老,与济公下火,宣石桥长老手执火炬谈:
济颠济颠,洒脱多年,犯规破戒,不肯认偏;喝佛骂祖,还谈是谦。孺子队里,逆行顺化;散圣门前,掘地讨天。临回首,坐脱立化,已弃将尽之局;谢世偈,出凡入圣,自辨无上之虔。还他实践草料,方能死灭狼烟。
咦!火光三昧连天碧,缭乱家风四海传。
宣石桥长老念毕,举火烧着,火光中舍利如雨,蓦的化毕。沈万法将骨灰送入塔中,安放好了,然后且归。刚回到净慈寺山门,只见有两个行脚僧,迎着问谈:“那一位是松少林长老?”长老忙出谈:“二位师傅何来,问贫僧有何见教?”二僧谈:“小僧两月前,在六和塔会见上刹的济布告师傅,有书一封,鞋一对,托小僧寄与长老,因在路耽延,故当天才到。”遂在行囊内取出交与长老,长老一看大惊谈:“这双鞋子乃济公临终时老衲亲手取出与他穿去,明明烧化,为何当天又将原物寄还?真不可思议矣!”且罢了书来,看内中有何话说?
愚徒谈济稽首,上书于少林大和尚法座下:窃以水流云散,容易辞别;路远山遥,急难会面。嗟世事之无常,痛东谈主生之莫定,然地面尚全,寸衷不隔。目今桂子香浓,黄花色胜,城中车马稳定,湖上高兴无恙,我师忙里担当,闲中消受,无量庞大;常清常净,拜致殷勤,伏惟珍爱。谈济不慧,钻开地孔,推倒铁门。针孔眼里,走得出来;芥菜子中,寻条去路。幸我佛宽仁,不嗔不怪;烦老天宽大,容逋容逃。故折了禅杖,不怕上高下低;破却草鞋,管甚难舍难离。光着头,风不吹,雨不洒,何须竹笠?赤了脚,寒不犯,暑不侵,要甚衣包?不募化,为无饥渴;懒尊容,因乏外相。万里寻声救苦,当行则行;一时懒动雀巢,要住即住。塞歪路已非左谈,由正路早到西天。一脚踢倒泰山,全无挂碍;双手劈开金锁,殊觉落拓。便寄尺纸之书,少达再生之好。虽成新梦,犹是故东谈主。长啸三声,万山黄叶落;回头一望,千派碧泉流。尚有欲言,弗成违反。乞传与南北两山,常叫柳宠花迷;为报东西诸寺,急须饱读打钟敲。情长难尽,纸短不宣。
又颂付沈万法谈:
看不着,错认篱笆为木杓,不虞三更月正西,麒麟撼断黄金索。年少曾到雁门关,老天重睁醉眼看。牢记面门当一箭,于今犹自骨皮寒。只因面庞无东谈主识,又在天台走一番。
松长老看完,不胜叹羡谈:“济公生前游戏,身后神通,如非本身显灵,东谈主谁能识?”因将书、靴二物,传示众东谈主,那两个行脚僧,方知济公已死,惊得呆了。一时朝官太尉,以及领悟一又友,晓得此事,无不称奇,悔悟从前之无礼也。正是:
钟不敲不鸣,饱读不打不响;
菩萨显神通,东谈主才知羡慕。
又过了些时,钱塘县一个走卒,来见长老谈:“小东谈主在台州府公干,偶过天台山,碰见上刹的济师傅,他原认得小东谈主,有书一封,托小东谈主,寄与长老,故小东谈主特地送来。我还有些事,阻误不得,先且归了。”长老接了罢了细看,是两首七言绝句:
(一)片帆飞过浙江东,回首楼台渺漠中;
传与诸山诗酒客,休将有限恨无穷。
(二)脚绊紧系恨无穷,竹杖挑云入乱峰;
欲识老衲行屐处,天台南岳旧家风。
长老看了又叹羡谈:“济公原从天台来,还从天台去,往返分明,的确罗汉转世,故一灵不昧。”走卒听了,方惊谈:“小东谈主只认是活的,原来死了。”吐舌而去。
又过了一、二十年,净慈寺的山门倾倒,长老写了缘簿,叫东谈主四方去化,只化得些稀薄砖瓦,细碎木头,不告成利,长老正在郁闷,忽有一范村来宾,送了一排大木来,要找济师傅收管,长老不知缘故,因问谈:“这木头是那位善士发心舍的?”那来宾谈:“就是小客赞成的。”长老谈:“不知稀客为甚发心舍这很多大木?”那客谈:“这些大木,一向干在山中,还是二、三十年不得出山,有一位济师傅来化缘,果蒙佛天保佑,彻夜山水大发,一山的大木都冲了出来;故此小客不昧善缘特送此一排来,可请济师傅出来收明白了,好勾缘簿。”长老听了,忙叫东谈主焚香点烛,拜谢济公,然后留斋,对来宾谈:“济公已作古成佛矣!”来宾方知是显圣,又惊又奇,斋罢而去,合寺僧东谈主无不感佩敬仰。沈万法一味实修,升至监寺,年九十三岁而终。自盖好山门之后,济公累累显灵于朝官太尉之家,书难尽载,有诗为证:
黄金百真金不怕火费工夫,尽费功夫只当无;
如若此中留得种,任君世世去耕锄。
济公活佛 降
批驳:
一、走的倦,喝得厌,也该休息了。浪迹数十年,化个和尚身,云游四海,万物虽环绕我身,我却不拘于万物,固执己见,落得平静,这就是“大修行”。出家苦,有苦说不出,藏心闷葫芦,怎得见真吾?不少出家东谈主,患了这个舛错,他们既无这颖慧开脱,又艰难莲舌法材,故只得困居寺刹,一生自了。目下有东谈主看不惯我这份德性,骂我是献僧家的丑,那知这个真面庞,胜过口中念弥陀。
二、染满了尘土,死前剃净,好见祖先自家古佛,以免三寸气断,才被抬尸沐浴,洗个硬骨头作念什么?谈在死前修,莫待身后再为骷髅作念作业,问他他不懂?
三、暂向长老借双僧鞋,过了天桥,这双渡船再还您。生前肚里虽装了不少废料,一切泻尽,尽皆反璧,来时空无一物,去时懒得牵累,尽付亡炷。正是:
六十年来缭乱,东壁打倒西壁;
如今打理归去,依然水天连碧。
酒归酒,气归气,酒化水去,气不再呼吸。
肉归肉,色归色,肉熟火灰,色身终闹翻。
四、故去换个身,谁谈我不会再来?寄还了长老一对鞋,一封慰问书,正是:
借物依反璧,涓滴不相欠;
因果分两断,众东谈主仔细参。
五、我走了,济公虚名却留东谈主间,虽是个疯和尚,有东谈主为我作念经传,若说比不上释迦,也胜过一些大德,堪慰堪慰。
六、如今末法之世,沉寂的罗汉颠僧,又不忍谈德沉溺,宗风无闻,多是个讨饭者吃,有几粒入佛口?气不外我也,故又乘愿再来,或谈济公活佛,或说济颠和尚,以应世显身,一如往昔派头,仍在俗家寻佛子,火宅劝修身。不雅鸾堂亲切,莫得架子、骄傲,和光混俗,却又默默从事济世救苦圣业,让谈济又“谈迷心窍”,藉鸾笔重现东谈主间,带圣笔“杨生”灵游天国、地狱,著述了“天国、地狱”二部纪行,揭开了宗教难懂外套,将此东谈主类至善与极恶的下场,作一个公开显现,居然不负此行,掀翻众东谈主明谈向善的皈向,使世上修行者有所校服。诚然仍有部份僧家,仍甩掉诋毁此事,可叹!佛云:“天国、地狱本在东谈主间”,既为如此,则这两本书活生生的记实,不是最佳的写真吗?当天,又藉台中圣德宝宫沙盘鸾笔,写下了“济自制传”的批驳,又是对世上迷路确当头一棒,也为禅家涂鸦一笔,善哉!善僧们!不要猛斥外谈,老衲出家偏疼往常东谈主(外谈),莫得他们,也就莫得今天的我!诸位高僧大德!如莫得这些信外谈的众东谈主,恐怕你们泥菩萨过江呢!你们吃穿行住,都是外谈弟兄为你们劾劳的!别忘向这些无名英豪顶礼谢恩!诸位足不忍踏蚁,手不敢拍蚊,何以却对他教善东谈主赐与冷凌弃打击?改过自新吧。阿弥陀佛!
正是:
你说扶鸾假,我谈念经诈;
通常说法教,三界本一家。
全篇完
跋
活佛恩师性喜诙谐,游戏东谈主间,形若出家之僧东谈主,实则住世之活佛。一举一动,每显离奇;而究其本意,又多平淡稳固。只缘俗中真金不怕火性,方显其真;且向沙中淘金,始见其宝。既无尊容门面,又少持重衣袍,然众东谈主偏好与之聚处。藉酒装疯,问师何以而醉?师谈:“众生已醉,我若未醉,如何醉里度他?”问师既已出家,何以偏疼俗家?师谈:“待众生向空门求谈,自投陷阱者有几东谈主?不若我主动下凡度他,免得固守尘寺,东谈主我皆无所成!”噫!不雅音普门品云:“佛告无限意菩萨,善须眉,若有国土众生,应以佛身得度者,不雅世音菩萨即现佛身而为之说法......。应以宰官身得度者,即现宰官身而为说法。......应以天龙、夜叉、干闼婆、阿修罗......东谈主非东谈主等身得度者,即皆现之而为说法。”正印证活佛应醉身度醉世之决窍,绝非活佛离经叛谈,乱章无度;况要学此行径者,非大神通者不可。正是:“苦无海量,且莫试酒;如乏定力,切勿装疯。”
综不雅活佛一生,嬉笑怒骂,尽皆文章;狂言醉语,无非禅机,号称为空门活宝。且其所行,可谓群众化、遗民化,无你我之分,自满佛与众生对等之道理,可谓突破修行者“我执”之偏差,以不务空名派头,不畏权势,不欺弱小,达官贵东谈主,照样当头一棒;贩夫走卒,依然直指东谈主心,乃因空门广大,容得颠僧;故此活佛神通,度化群众。
有言吃喝笑骂,口德不修!岂知里含禅机,绝非白吃白喝之辈。纵口齿不清,而佛心干净;虽行止疯癫,而佛脚规章。故若以俗眼视颠僧,则东谈主我皆颠;须见山不是山,才能见颠我自正,闻疯我却醒,以此慧眼,方识目下英豪。弟子有幸,得以感召活佛默佑,启示灵机,且谈缘相契,多次合灵著书,得睹 恩师慈容,并与相处多年,摸得些底细,故亦略受影响,灵来笔动,稍带醉语,然尚止于学师而醉,未敢自醉粗野。今值 恩师正传行将排印问世,师尊催促,要我作跋阐发分缘,自知文陋谈寡,然师命不敢违,提笔若有神助,疾书草言,聊以补末,藉弘天恩师德,聊表敬意,是为跋。
皈向弟子 杨赞儒 敬跋于圣德杂志社
七一、十二、廿五
本书完小色哥奇米